第49章 戒指(1 / 1)

洗魂者 酥脆 1455 字 2天前

店主也是個臉圓圓的中年婦女,確實和剛才的女司機,或者說鄭敏長得一模一樣,大概又是鄭敏自己意識的延伸。桑榆走過去,對方正在玩手機,不停地刷著一些小視頻,裡麵短促又帶有衝擊力的背景樂聽得桑榆直皺眉,對方倒是很樂嗬嗬的。一抬眼看見桑榆站在櫃台前,忙著放下手機:“來啦?選點什麼東西?我們這邊都是純手工的雕花印刻技術,你去彆家可買不到的。”桑榆盯著她看了幾眼,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句:“你眼角下怎麼沒有那顆痣了?”女店主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下,笑道:“人家都說那是淚痣,長這顆痣的人啊,命運都不太好,我就給它點了。”桑榆說:“哦。”櫃台裡擺著的多是些項鏈、吊墜和手環之類的東西,桑榆的眼神挨個從上麵滑過,女店主熱情地在旁邊說著推薦詞:“這都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我老公親自設計的,我老公是個設計師!你放心,你買了我家的東西,到外麵去絕對不是撞款的,你看好了哪個,我拿出來給你試試?”周隊問:“你老公是設計師?你老公叫什麼啊?”桑榆涼涼地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個傻大個真是沒規矩,這種情況下,名字是能隨便問得嗎?這就跟古時候交換名帖一樣,下一步,就是邀請對方來家裡做客了。入迷境最基本的原則,除非你想喚醒迷魂,否則彆問對方是誰,也彆說自己是誰。否則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好在什麼也沒發生,女店主隻是高興地擺擺手:“就叫老公!我們這裡都沒有名字的。”“都沒有名字?”周隊有些驚訝,“那你們都怎麼稱呼啊?”“我叫他老公,他叫我老婆,對麵的是陳婆婆,她旁邊那個,是椰子頭。再往裡走,還有個裁縫李,米線王,多著呐!”神他媽椰子頭!周隊又問道:“這裡有這麼多人?不是,這地方都很少有顧客來了,還有這麼多人在這開店嗎?”女店主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朝門外某個地方掃了一眼,用夢囈般的嗓音輕聲說道:“不讓走的,不讓我們走。”“誰不讓你們走?”對方的臉色更難看了,像是在懼怕著什麼東西:“不能說,不能說的,你們買不買?不買就出去,出去,快出去!”眼看著對方的形狀即將要失控,桑榆驀得伸出雙手按住了她的手:“看我,看我的眼睛!你冷靜一點,我們是來買東西的。”女人愣愣地盯著她,半晌才極慢地深呼吸了一下,但隻是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胸膛前並沒有半點起伏。“對,你們是來買東西的,你們買什麼?我這裡都是純手工打造的飾品,都是我老公親自設計的,你看好了哪個,我拿出來你試試。”她對她的那個設計師老公,真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驕傲。桑榆還保持著按住她手的姿勢:“你們家店裡,賣不賣戒指?”“戒指?”女人茫然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很肯定地告訴說道,“不賣的,不賣戒指。這商場裡隻有一隻戒指,在我手上戴著呢,你看……”女人的手還被按著,周隊下意識低頭去看,就見兩隻皮膚泛白的手擺在玻璃櫃台上,手指很白,有點浮腫,無名指上確實有戒指勒出的紅印,但上麵並沒有戒指。周隊嘴比機關槍還要快:“你手上沒戴戒指啊。”剛才還樂嗬嗬的女人,表情驀得頓住,然後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死死盯著,一句話也不說了。桑榆一動沒動,身後周隊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他悄無聲息地咽了口唾沫,左腳後拉,擺出了一個防禦的姿勢。女人抬頭,烏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桑榆。她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下一瞬間,她那雙漆黑的眼睛就像墨團一般化開來,越來越大,像占據了半張臉的黑窟窿。然後她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嚎叫聲:“我的戒指呢?我找不到啊!”她黑洞洞的眼睛盯著桑榆,用嘶啞虛緲的聲音說道:“你幫我找找戒指好嗎?”桑榆看了一眼她浮腫的手:“為什麼要找戒指?”“要找戒指啊。”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找到了戒指,我就能結婚了。”都安排好了的,那天,她和他、還有爸爸一起吃了早飯。婚房已經裝好了,就在她開店的旁邊。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喜被、喜糖、婚慶、司儀,全都是按照她喜歡的風格,就差一枚鑽戒了,她托人打聽到了即將做活動的價格,所以才特意那天一大早去買。她從小跟著爸爸,苦日子過慣了,能省點錢總是好的。他們本來說好了一起去的,可他臨時有事,於是約好了,買完戒指之後,去街角那家的西餐廳,好好慶祝一下。都說好了的。可她這一秒還高高興興地戴著戒指在街上走著,下一秒,就被全身的劇痛淹沒了。真疼啊,她仰麵看天,鮮血流到眼睛裡,連帶著天都變成了紅色。她艱難地轉過頭去,想看看街角的那家西餐廳,再過十分鐘,或者是二十分鐘,他就會出現在店門口,和她說得第一句話肯定是:快讓我看看你新買的戒指漂不漂亮!可那戒指啊,不知何時早已從她手上脫落,咕嚕咕嚕地在地上滾著,滾過她身下流出的那道血跡,滾過無數人的腳邊,滾啊滾,再也看不見了。這樣可不行啊,沒有了戒指,她就結不了婚了。爸爸把請柬都發出去了,車隊的領導說,當天就讓十八輛公交車披著大紅花開道,絕對讓她風風光光嫁人。他每天省吃儉用,連出租車都不舍得坐,為了把他們的婚房裝得漂漂亮亮。她給周圍店鋪的鄰居們都發了喜糖,李叔說親自為她做一身嫁衣,陳婆婆說絕對給她裱幾幅最漂亮的照片掛在新房裡,甚至二樓賣內衣的阿美,偷偷送了她兩身性感的內衣,把她羞了一個大紅臉。所以啊,找不到戒指可不行啊。於是她找啊找啊,整天不停地找,有一天終於找到了,把它歡歡喜喜地戴在了無名指上。可所有人都說:“你手上沒戴戒指啊。於是她隻能,不停、不停地找。”女人全身的皮膚漸漸變成黑紅,像是渾身都沾滿了乾涸的血,扭著脖子掙紮了幾下,然後雙手下沉用力,直接掀翻了整個玻璃櫃台!桑榆側身避過飛濺的玻璃碎片,裸露在外的胳膊卻被劃出了傷口,鮮血在半空中畫了個弧線,又濺落到對麵的牆上。女人向桑榆衝過來,這店麵地方不大,後麵又是一排玻璃櫃台,桑榆沒有選擇,隻好手撐著玻璃台麵迅速翻到另一邊。果不其然的是,玻璃隻是看著好看,一壓就碎了,她差點被撐住,好在被周隊拉了一把。女人像是感覺不到痛感,仍是直直地往這邊衝,滿地的碎玻璃不少捅進了她的肉裡,全身上下露出紅紅白白的顏色。她衝的姿勢太急太癲狂,怕是正常人都會被她撞到散架。槐木刀不在手上,桑榆不敢戀戰,迅速抽出羽繩,勾動食指,交錯的長線繃得又直又緊,羽繩便如鎖鏈一般,把女人牢牢地鎖在了其中。女人拚命地扭曲掙紮,那繩索卻越掙越緊,女人的一張臉都變成了青紫色,眼睛裡往外滋滋冒血,然後仰頭,發出一聲猛獸般的嘶吼。桑榆被這聲吼叫震到頭皮發麻,就見周隊在旁邊忽然轉身大力抵上了門,低聲叫了一聲:“桑榆,門外有東西。”桑榆眼刀一掃,就見有什麼東西直挺挺地站在門外,幽幽地盯著門裡的人。周隊頭皮發麻,冷汗都下來了,他轉著眼珠掃了一圈,認出來的有剛才的老太太、前後都是頭發的椰子頭,穿老式圍裙,手裡還舉著剪刀的裁縫、頭上戴有“過橋米線”字樣帽子的米線店老板、還有一些站在後麵,如陰影般的影子。周隊緊緊抵住門,有些崩潰:“咱倆能應付得了嗎?”桑榆言簡意賅:“說不好。”她是個不太服輸的性格,能說出“說不好”這三個字,幾乎“搞不定”的意思了。周隊茫然了一瞬,還沒來得及再做反應,就聽見玻璃門“砰”地一聲巨響。門瞬間被震碎了,豁出一個大洞來。然後門外站著的眾人,原本是一潭死水般的沉寂著,這聲音就像是吹響了號角,所有人都伸出森森的利爪,拚命地往中間的洞裡擠。一陣陣陰風,從那破碎的洞裡吹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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