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迷境(1 / 1)

洗魂者 酥脆 1507 字 2天前

中年男人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韓間嚇了一跳:“你,你是怎麼進來的?”男人衝他點頭哈腰地一笑,卻沒敢跟他對視:“按了半天門鈴,沒人答應,我看大門沒關,我就進來了。”有人按門鈴嗎?韓間有點疑惑,但轉念一想,可能是他扒門縫扒得太認真了,加上被桑榆氣得暈頭轉向,沒聽到也正常。“你找誰啊?”接連下了幾天的雨,外麵的天氣並不熱,可這中年男人不知是虛胖還是緊張,滿腦門子汗不說,就連身上穿得一件灰棕色長衫,都隱隱透著長條形的汗漬。那人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道:“我找韓間。”韓間在腦子裡溜了一圈,查無此人:“我就是,你有什麼事嗎?”那人瞅著地麵,做了個憨憨一笑的表情,但不知是肌肉緊張還是他天生不適合笑,總之比哭還難看:“我叫孫大偉,是開出租的。前兩天說好了要包車,我怕耽誤你們事,這不,早早就來了。”韓間腦袋上緩緩打出一排問號。一是,他們家裡沒彆人了,就剩下他了,可他自己有車,沒必要包出租車。二是,這外麵的天已經上黑影了,說不定連星星都蹦出來了,算哪門子的“早”?這人難道過得是美國時間?現在的騙子真是越來越不專業了。韓間剛想出聲把他趕出去,就聽見樓上傳來不緊不慢的聲音:“你來得正好,稍等。”桑榆說完這句話,開始往樓下走。邊走老閻頭邊跟她絮叨:“你這趟下來親力親為,大家都看著呢,要緊的也就兩條,一要保證小間爺的安全,二還是要乾好本職工作,把迷魂洗好,你也知道,上邊本來就對你不滿意,覺得你作風不嚴謹……”他苦口婆心的樣子,像極了老佛爺身邊的大太監,聽得桑榆頭疼,轉頭往下掃了一眼,“咦”了一聲:“三天前你把考核目標發給我的時候,我就讓你把他送來,你不送,現在可倒好,在外麵晃蕩了三天,把那點人氣都晃沒了,就他現在這幅鬼樣子,誰看不出來他是個鬼?”畢竟迷魂特殊,自己死了而不自知,身上還帶著些許人氣,混在人群裡,還真不好辨認。當洗魂者的,基本功就是要在一大群人中,分辨出哪個是迷魂。現在可倒好,就跟一大群小白狗裡麵混了頭黑山羊一樣,誰看不出來?這也太侮辱智商了吧?桑榆雖然很想韓間能隨便劃劃水就通過考核,成為一名光榮的洗魂者,但到底是希望他能本事過硬,日後獨當一麵。老閻頭苦哈哈地替自己辯解:“不是說了嘛,最近上下都要整頓‘四風’問題,凡事要按照規章製度辦事。我光是打報告遞申請,然後等著上頭簽字審批,就用了三天,誰知道這主在哪晃悠的這一身鬼氣啊。”迷魂也不是隨便能洗的,若無非常緊急的情況,洗魂部發現了遊蕩在人間的迷魂之後,要先打報告遞交申請,領導簽字通過了,一係列程序才能展開。老閻頭看了眼韓間,又道:“再說了,小間爺沒經驗,雖然說有您帶著吧,簡單點也沒什麼不好,先熟悉一下嘛。”這話說得,就差把桑榆也不是靠譜的人說出來了。桑榆懶得理他了,慢慢悠悠地往下走。她穿一雙軟底的棉拖鞋,踢踢踏踏用不上力氣,所以走得很慢,頭發胡亂在後麵綰了一下,倒是走出了一股搖曳多姿的感覺。可惜沒人看。司機背對著她,忙著擦腦門上的汗,頭都不抬。韓間倒是抬頭抬得迅速,朝她走過來也很迅速,三步並兩步站在樓梯口,抬頭問她:“什麼意思?你找來的?彆開玩笑了。”真不是看不起她,就這兩天對她的觀察來看,爺爺說她上一次視察是1979年,應該不是說謊。不會用智能手機、不會用熱水器,不會開投影儀,就連想喝杯水,都圍著屋子轉了三圈,到處找暖瓶。看電影喜歡老式影碟機,喜歡的明星也全是他不認識的人。總而言之,是一個與時代稍微脫節的人。他很懷疑79年的時候,有沒有汽車。桑榆說:“乖,彆一幅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慈禧太後坐汽車遊街的時候,我還去看了呢。”韓間:“……”桑榆徑直走到孫大偉麵前,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也不說話,就那麼乾站著。說來這個孫大偉也是個怪人,被人這麼直勾勾地盯著看,任誰也會覺得有點不舒服,換了韓間自己早就惱了。這孫大偉還是低著頭,愣愣地瞅著地麵,神經質地抬手不停抹著額頭上的汗。嘴裡還嘟嘟囔囔的,韓間上前仔細聽了聽,才發現他說得是:“擦不乾淨,怎麼擦不乾淨呢,彆嚇到人了。”明明他那額頭上,什麼也沒有啊。昏暗的房間,神經質的男人,詭異的話語,韓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拉了拉桑榆的袖子,偏頭小聲道:“我怎麼覺得這麼瘮得慌呢?”桑榆涼涼地瞥他一眼:“洗魂者竟然就剩下你跟著我了,我也覺得瘮得慌。”韓間:“……”這人有沒有點當領導的樣子?!桑榆沒再理他,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夾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間,姿勢挺像是道士夾了張符。韓間眼尖,瞅見那是一張名片,上寫著幾個大字:安華汽車租賃,金牌司機孫大偉,電話:132****4484。竟然還真是約好的。隻見桑榆手夾著名片,朝著孫大偉的麵前晃了三下,然後沉聲道:“孫大偉,走吧。”孫大偉擦汗的動作頓住,緩慢地抬起臉,韓間這才看見,那人一雙眼睛布滿了白翳,渾濁的眼球上,竟然看不見黑色的瞳孔!韓間“臥槽”一聲,躲到了桑榆的身後:“這……這是不是重度白內障啊?”孫大偉就用青白渾濁的眼珠“看”著他們,然後極緩慢的,扯出一個笑容:“那咱們就,走吧。”韓間被他笑得想原地去世。孫大偉在前麵帶路,桑榆慢悠悠地跟在後麵,最後是韓間。剛才站著不動還沒什麼,現在一走起來,情況好像更不對了。孫大偉像是有點先天發育不全的意思,走起路來直直挺挺的,手臂僵硬地前後擺起,雙腿邁出去的時候,膝蓋完全不打彎。就像是,有看不見的線拴在他的手腳上,牽著他走似的。韓間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身冷汗,簡直都有點懷疑人生了,故而轉頭尋找安慰:“咱們正常人,都,都是這麼走路的吧?”桑榆:“哦?你竟然覺得他是正常人?”韓間:“不,不太正常吧。”桑榆衝他溫柔一笑:“你放錯重點了,重點不是正不正常,重點是,你覺得他是人?”不是人,那是……韓間發出一聲土撥鼠尖叫,飛快地躲到桑榆背後,牽起了她的衣角。由於他這幅尊榮著實上不了台麵,桑榆又是涼涼地瞥了他一眼。隨便看,隨便瞥,要是鬆一根手指頭都算他輸。誰讓她沒事嚇唬小孩子!孫大偉拉開駕駛座的門,直直地坐了進去,係好了安全帶,發動了車子。桑榆隨後坐到了後座,抬眼看扒著車門死活不往裡進的韓間。廢話,誰知道這鬼司機要開著這鬼車去哪裡,萬一速度七十邁,一路往黃泉路狂奔而去,直接把他送到閻王殿,他上哪說理去?他青春正好,全天下的美女還沒看夠呢,不想直接折在那個像孟婆的女人身上。桑榆倒也沒強求他:“嗯,你不想去倒也正常,年輕人嘛,做事謹慎一些是極好的。”韓間大喜過望:“那就祝你一路順風、風平浪靜、靜等花開、花開富貴!”桑榆“嗯”了一聲,微笑道:“不過有個問題啊,孫大偉既然能進你家門,會不會彆的什麼東西,也能進去呢?”話還沒說完,韓間就以光速坐進了車裡,速度太快,腦袋撞到門框上,“哐當”一聲。車門關上,前麵傳來孫大偉毫無起伏的聲音:“請係好安全帶,咱們出發了。”車子緩緩往前開了幾秒鐘,韓間突然就發現了不對勁。從鳳凰堂出去,是鳳凰街,因為背靠著梧桐嶺而得名,取“梧桐樹上落鳳凰”之意,所以很受富人們的喜愛。開發商投其所好,乾脆效仿西方模式,把這塊打造成了新貴區,人少、路寬、功能區域劃分嚴格,簡而言之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而麵前正在行駛的這條街,兩邊滿是亂哄哄的大排檔,四五層樓高的老舊小區坐落其中,隨意穿行的電動車和行人,擠得出租車走都走不動。這應該是南市老城區,從鳳凰街到南市,就算韓間把腳踩進油箱裡開,也得半個多小時。這鬼車,竟然一腳油門把他們帶到了南市。韓間剛想失聲尖叫,旁邊桑榆低聲喝道:“閉嘴,入迷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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