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測試(1 / 1)

洗魂者 酥脆 1584 字 2天前

鳳凰堂17號是一棟獨門彆墅,外麵一圈紅磚綠瓦的圍牆,正中間兩扇對開的朱紅色鏤空柵欄門。綠色的門鈴按鈕被雨水衝刷得格外乾淨。“桑小姐。”韓建國在門前站住,朝院內看了一眼,“我就送到這吧。想想這些年,怎麼一眨眼就過去了。你上次來巡視的時候,我還隻有二十七歲,現在,我老得不成樣子了,你倒還和那時候一樣。”他嘴角的笑容轉瞬即逝,又唏噓道:“這世間變化太大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活人尚且糊塗,也沒人管死人是否清明了。咱們洗魂者,是越來越少啦。”他沉默半晌,又笑著說道:“韓間那孩子,雖然是我一手帶大的,但我教給他的,還是太少了。那孩子,處事有一套自己的謬論,對很多事情一知半解,不知敬畏,再加上性格乖張任性,怕是少不了惹你生氣。日後,還請桑小姐你能多多包涵。”又是沉默良久,半晌輕輕一笑,眼角的皺紋都因這笑意舒展開來。“罷啦。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我這一生也算洗了不少迷魂,到了自己,能一身清明的走,我也就知足了。倒是謝謝你,桑小姐,趕來送了我這一程。”他把握在手心的黑色大傘往桑榆的麵前傾斜,桑榆無聲接過。韓建國伸手按下牆上的門鈴,眼看著二樓亮起了燈光,然後內門打開,出現了韓間的身影,他最後用目光細細摩挲了他一遍,這才轉身看著桑榆。他朝桑榆輕輕欠身,再抬頭時整個身影似乎被暈上了一層光圈,然後那光越來越淡,直至虛無時,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桑小姐,79年你沒看完的《楚留香》,楚留香最後,喜歡的是上官無極。”桑榆笑起來,一股酸楚自心尖蔓延到全身:“知道了。”對方也笑,嘴巴一開一合,像是無聲的默片:“走啦。”那光影越來越淡,最終化為接天雨幕中的零星亮光,然後歸於虛無。與此同時,身後的大門“嘩啦”一下打開,露出一張睡眼惺忪的臉。老閻頭的聲音悄咪咪響起:“這就是那根獨苗苗了,韓間,男,27歲,韓建國的孫子,本事不大毛病不少,注意啊,韓建國退休了,他是唯一的新入職者,上麵說要加大考核力度,估計接下來他要麵臨的難題不少。他初來乍到鬼事不懂,你可得護著他啊。”桑榆仍沉浸在悲傷中嚶嚶哭泣:“建國啊,我的建國啊!我最好的洗魂者,就這麼去了,讓我這個塘主可如何是好啊!我不活了,把我也帶走吧!!”老閻頭:“……戲有點過了啊。”“一點都不過好麼?!我對我的每一個屬下都愛得深沉!!”這邊韓間疑惑地看著她,問道:“你找誰?”桑榆一秒變臉,整個人高冷如妖姬,目光落到二樓某個黑洞洞的房間,悠然道:“你跑得快嗎?”韓間一下沒聽清:“什麼?”哪裡來的神經病,大半夜問人家跑得快不快。難不成街道要組織什麼馬拉鬆比賽嗎?“跑得快的話,還能趕上見他最後一麵。”韓間還是沒反應過來:“見誰?”桑榆把目光收回來,放到他臉上,神色冷豔:“韓建國,你爺爺。”“我爺爺?我為什麼要見我爺爺,不對,你剛才說最後一麵,什麼叫最後一麵?”桑榆有點頭疼,用腦話問老閻頭:“你是不是弄錯人了?韓家基因向來不錯,都是一點即透的人物,沒見過有這麼笨的啊,你確定他身上有鳥血?”老閻頭:“……他身上確實有重明鳥的靈血,可能是他爹找媳婦的時候,光顧著看長相了吧。”韓間見她愣著不動,伸手想要推她,手伸到半空,卻止住不動了。“這傘,是我爺爺的,為什麼在你這?”他記得很清楚,大雨從傍晚開始下,他特意找出了爺爺用慣了的這把黑傘,放在了二樓玄關的架子上。傘是十年前爺爺找工匠專門訂製的,竹骨做的傘柄上,刻著韓建國三個字。他明明記得,臨睡前這把傘,還端端正正地掛在架子上。現在,卻出現在了麵前這個年輕女人手裡。一道閃電倏地劃破夜空,照亮了女人的麵容。眉目深邃,高鼻薄唇,算不上頂漂亮,一雙眼睛看著漫不經心,卻格外的亮。韓間突然間就打了個哆嗦,如福臨心至一般,他呐呐道:“你是不是,是不是那個……”對方語氣薄涼,聲音卻穿透雨幕,準確無誤地送進了他的耳朵裡:“洗魂主,桑榆。”接下來的三天,韓間的生活裡全是“臥槽”。先是爺爺韓建國竟然真的已經走了,雖然他眉目安詳的樣子,如同以往的每個睡夢中一樣,但確是真真切切的沒了呼吸。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都不在了,他從此孑然一身了,韓間的心就像被狂風鼓開的窗戶,涼嗖嗖的疼。再是這個世界上,竟然真有一個叫桑榆的洗魂主。他認真回憶了一下爺爺講的那個比玄幻故事還要玄幻的故事,每次他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聽得次數太多了,開頭記得很清楚。“地府依職能劃分,五方鬼帝掌十八重地獄,設審判者十殿閻羅王,下有執事者為判官、善審者為鐘魁、善緝著為無常……善滌者為洗魂……洗魂者以靈血為引,雙瞳為令,可化清明池,洗迷魂渡往生……”這位洗魂主的年紀……怎麼著也得好幾千年了?!都幾千年的老妖精了,卻偏偏為老不尊,蠻不講理。韓間沒見到爺爺最後一麵,傷心欲絕,想來想去都怪桑榆。她就不能早點敲門嗎?早打個電話提醒他一下也好啊。不料對方懶懶散散地看他一眼,說:“我告訴你了,你跑得不快,怪誰?”韓間差點背過氣去。爺爺的喪事辦了三天,雖說韓氏一脈人丁稀少,喪事按照爺爺生前囑咐過的一切從簡,但還是瑣事繁多。加上他一看到爺爺慈眉善目的照片,就忍不住慟哭半天,所以三天的喪事辦完,韓間幾乎是丟了半條命。偏還有人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一天到晚關在客房裡,除了下樓吃飯,半點動靜也沒有。有一次韓間實在忍不住,悄悄順著門縫往裡看,結果看見對方正在聚精會神地……看電視。片子看起來很老了,畫質感人,演戲的人韓間一個也不認識,聽了半天裡麵有人高呼“香菜”。韓間想了好久,也實在沒想起來哪個電視劇的人名這麼敷衍。倒是他無意間往旁邊一瞥,嚇了一大跳。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平鋪著一張扁平的東西,看著像是仿真的人皮麵具,電視裡的燈光忽明忽暗,愈發顯得那麵具足以亂真,酷肖人臉。韓間正看著那麵具眼熟,就聽見對方輕笑出聲,扭頭說道:“你看這楚留香耍賴的樣子,像不像那年,你把木耳當普洱泡茶喝,被我揭穿時的表情?”韓間憤憤地想:這人怎麼能這樣,好歹是同事一場,沒感情也有同情吧,爺爺都去世了,她倒好,在這開始喝茶聊天憶往昔歲月了!還弄了個神神叨叨的麵具在旁邊,都多大年紀了,還當自己是追劇上頭少女呢?神經病!韓間越想越替爺爺憋屈,把自己臉都憋大了一圈。這邊桑榆追劇追得起勁,老閻頭慢吞吞的聲音響起:“初次考核內容已經下來了,按照慣例呢,小間爺從來沒洗過魂,一般正式做任務前都有個測試,你不去盯著?”老閻頭是舊社會時期的隨從,還保持著舊時文人的講究,逢人便稱爺。桑榆滿不在乎道:“小賤爺?你這名字起得挺彆致啊。測試就測試唄,小測試都過不了,還當什麼洗魂者。”老閻頭欲言又止地出去了。十分鐘後,蔫巴巴地回來了:“池主,剛才來的是影視部的小貞,她本來想著從電視裡爬出來,嚇嚇小間爺。”桑榆挑眉:“然後呢?韓間嚇暈了?”“是暈了,不過不是小間爺。”老閻頭苦著臉,“沒想到家裡的電視是投影的,小貞沒看好方向,一頭撞到了牆上,撞暈了。”桑榆:“……”又過了會,苦著臉的老閻頭:“池主,這次來的是後勤部的小餓,他給小間爺做了道油燜手指頭。”“哦?把韓間吃吐了?”“那倒沒有,小間爺說自己在喪期,不吃葷、不吃腥、不吃油炸食品,把小餓找六指琴魔借來的手指頭全都丟出去喂狗了……地府那邊罰了小餓兩年的獎金……”又又過了會,老閻頭:“池主,這次來的是畫皮部的阿美,她扮成虞姬的樣子,躺在了小間爺的床上。”“哦?韓間沒抵住誘惑?”“小間爺他在客廳裡打了一晚上的電子遊戲,壓根就沒上床,倒是阿美,一覺睡到天大亮,被早上的太陽曬傷了一層皮。”桑榆這回笑了,氣笑的。剛巧被準備下樓的韓間看見,臉又憋大了一圈:敢情這洗魂主來人間尋歡作樂來了?有什麼好笑的!但架不住他有一股大男子主義的氣質,不好拉下臉來衝進去理論,隻好坐在客廳沙發上生悶氣。正氣得頭暈眼花之際,一抬頭,發現客廳裡不知何時,站了個矮胖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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