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領命先行一步,封南胥卻留下來圍著破廟轉了一圈,夏翎跟在他身後問:“為何此處沒有打鬥的痕跡?”封南胥回頭看她一眼點點頭說:“你也發現了?可有什麼想法?”夏翎秀眉微蹙,斟酌著說了句:“此處大概不是殺人的第一現場,是有人特意將屍首放在此處的。”封南胥眼裡浮出幾分讚賞:“有些道理,繼續說。”夏翎受到鼓舞,繼續分析:“第一現場很可能就在那個肉鋪裡,因為那裡乾淨整潔,顯然是人為整理過的,今日李七曾提到說周圍人評價那王一刀沒有家眷,為人也比較邋遢,如此乾淨實在與他平時習慣多有不符。想來,應該是凶手為了清理掉線索刻意為之的。”夏翎一口氣說完,看封南胥正在低頭認真聽她說話,她又接著說:“而且因為王一刀的後院和肉鋪相通,即便有些有血腥味,也不會引起周圍鄰居的懷疑,旁人隻會覺得是殺豬的味道罷了。”封南胥麵上浮現出幾分驚喜,抬手拍了兩下:“我翎兒確是聰慧,你再說說,為何這屍身被放在此處?”夏翎四下看看破廟,搖搖頭:“這處雖在城外,但並不算偏僻,我實在不知凶手將屍體放在此處是何意。”封南胥神秘一笑:“走吧,也許今晚便能知曉了。”夏翎靈光一閃:“難道特意放在此處,是想吸引某人的注意?卻不知那凶手想吸引的這人是誰呢?”夏翎側著頭陷入了沉思。封南胥見她入了迷,不由失笑,一把拉過她說:“我們現在回去,李七那裡應該也有消息了,是誰做的,想吸引誰,問問就知道了。”夏翎帶著滿腹疑惑,跟著封南胥上馬往回走去。剛到驛館門口,就看到李七帶了兩個兵士守在那裡,一見到封南胥立馬上前行禮:“王爺,按照您的吩咐,果然查到一人,驛館不便審訊屬下就沒將人帶過來,現正押在營內,您看,是明日一早再審,還是今晚就提審?”封南胥奔波一天,本有些疲累了,他揉揉額角,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夏翎問道:“翎兒,你累不累?不若我們明日再審?”夏翎一聽真查到了線索卻來了精神,她振臂一揮:“我不累,咱們連夜審了吧。”封南胥低頭看著夏翎因激動有些緋紅的臉,嘴角不自覺彎起,說話語氣中帶了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好,那便聽你的。”說完又吩咐羅同:“找個鋪子買點吃食帶過去。”聽到吃食二字,夏翎下意識摸摸肚子,她嘴巴咂吧咂吧說:“還真有些餓了呢。”封南胥抬手輕輕戳她鼻頭:“本來就瘦,餓壞了怎麼辦?”語氣自然親昵,仿佛,仿佛兩人真是親密無間的愛人一般。夏翎身子一縮,心中一陣慌亂:自己何時竟是與他這樣親近了?看到夏翎閃躲的樣子,封南胥臉色微變,但他沒有點破。到了邊城軍營中後李七很快將人提了過來。此人姓吳,名山,原本是逃荒來的邊城,後遇上征兵便入了軍營,因自幼逃荒,所以沒有父母,也沒有來處,恰好符合封南胥說的條件。據他自己說,打小愛吃餛飩,所以同老宋頭相熟,三日前又正是他輪值守護城門。封南胥坐在上首,夏翎立在他身後,兩人一同打量眼前這人:這人身高約在七尺左右,身形瘦長,麵色蒼白,一張臉又扁又短,樣貌著實有些醜陋。吳山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跪在堂前瑟縮著問:“大人,不知小人犯了何錯?”封南胥麵無表情,上下打量了他半天才慢慢開口:“吳山,你祖籍何處?”“屬下自幼乞討為生,對祖籍,父母實在是毫無印象。”吳山脫口而出,說著一口正宗的邊城方言。封南胥點點頭:“三日前值守城門之時,你可曾見過什麼人夜半出城?”吳山凝眉,冥思苦想的樣子做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回話:“當日不曾有人夜半出城。”“大膽吳山,你竟敢欺下瞞上,知情不報,可知此乃大罪?”封南胥忽然一聲怒喝,身後的夏翎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堂下的吳山更是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他戰戰兢兢回道:“大人,您這話小的實在不明白是何意?”“你可知我是誰?”封南胥細長的眼睛眯起來瞪著他,吳山有些茫然的搖頭。“本殿乃是我大魏的壽親王,三天前本殿正好到達邊城,為保證本殿安危,我的暗衛曾探邊全城,卻是不巧,三日前夜半,曾有暗衛親見有人夜半扛著一個碩大麻袋出城,且是你親手開的城門,是也不是?”吳山額頭的汗如豆珠般滾滾而下,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透著絕望的青灰色,但嘴上卻不肯認:“當日值守兩人一班,王爺如何斷定開門者為小人?”一旁的李七忽然上前,他冷笑一聲:“吳山,那晚與你同班的是田光,當日他不知吃了何物,整晚不停腹瀉,幾次離開崗守。你曾好心安慰他,讓他放心,自己絕不會告發他,他當時對你百般感激。因著怕擅離職守遭到責罰,所以田光起初確實是各種遮瞞自己那晚的行為。不過,事關重大,他終是不敢隱瞞到底,還是詳細交代了那晚的情況。那晚,其實自始至終隻有你一人在職守,吳山,可有此事?”吳山人一下癱軟下來,他雙眼一閉,神情一下變得堅決,看樣子似要了斷自己,封南胥搶先一步將他點穴,製止了他。吳山也是聰明人,眼見求死不能,為了少挨些折磨,很快就統統都招了:原來老宋頭三口,王一刀和他都是大金的探子,幾人本來互相照應,互相幫忙傳遞消息,關係頗為緊密。但前一陣,吳山突然接到命令,要他配合從金來的人一同殺掉老宋頭一家和王一刀。吳山是專業的細作不假,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畢竟同老宋頭和王一刀相處了這麼多年,他心中雖懼怕但更不忍幾人就此殞命,就想著尋機給他們幾人透漏一二。但可惜吳山他身在營中諸多不便,一直未能尋到時機傳遞消息。後來吳山聽營裡的人說李七抓住了殺老宋頭一家的凶手。他那時便知,恐怕是那暗中之人已經來了,且已經有了行動。吳山一直心中惴惴不安,不知王一刀如何了?不想,暗中那人沒有絲毫含糊,很快就聯係到了他,說王一刀已經被殺,還說要將王一刀的屍身運出城去,但因王一刀身高體壯,白日運送屍身太過顯眼,所以需要吳山配合夜半時分放那人帶著屍身出門。吳山心中又驚又俱:驚的是,老宋頭一家沒有功夫被殺也就罷了,那王一刀身手不弱,為何派來那人殺他如此輕鬆?想來,那人應是功夫相當之高,卻不知自己是不是他對手?懼的是,這城中細作雖不少,但老宋頭和王一刀這一組卻隻有他們幾人,如今其餘人都被除掉, 不知下麵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值守那晚,那人果然在夜半時分拖著一個碩大的麻袋出現在城門口等著吳山開門,吳山大著膽子上前同那人搭話,問他後續可還有什麼安排?那人黑布遮麵,看不清臉,隻露出一雙眼似寒星,泛著冷冷的光,對著吳山說:“不該問的不要問。”吳山眼見同伴接二連三莫名死去,心裡本就十分沉重壓抑,今日自己又忽然被抓了起來,心中更加害怕。封南胥幾番強壓式問話,很快就讓吳山情緒崩潰,這便一五一十交代了個清楚。夏翎暗自吐口氣,此事到此,終是能洗刷自己的冤屈了。封南胥命人將吳山看管起來,轉身對著夏翎招招手,示意她坐下來。夏翎乖乖落座,封南胥拿起一塊糯米糕塞進她嘴裡:“這還是熱的,快吃。”說完,也往自己嘴巴裡塞了一塊。夏翎一愣,她本以為封南胥是有事要吩咐,卻不想他隻是為了給她塞一塊點心。她食不知味的將點心胡亂嚼了兩口就吞下了肚。封南胥卻有些誤會,他差異的看著夏翎:“餓成這樣了?囫圇就吞下了肚?這是糯米食,難克化,不嚼怕是對胃不好,你莫再吃了,來,試試這個。”說著,又將一個包子遞給了夏翎。夏翎默默接過包子,小口小口吃著。封南胥貌似不經意地說:“此事到此也算了了,後續同你也沒有什麼乾係了,咱們回大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