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同跟隨封南胥業已一年多,對他還是有所了解的,此刻頓時明了他的意思,後退兩步對著夏翎歉然說:“翎姐姐,此乃機密,請恕我無可奉告。”夏翎有些茫然,她蹙眉反問:“這也算機密?”封南胥再也抑製不住脾氣:“怎麼?事關本殿安危之大事還不算機密麼?”夏翎被他嚇了一跳,她拍拍胸口,眼珠一轉,登時臉上堆滿笑;“是妾大意了,此事確實機密。那王爺,那不若咱們用完膳後去房裡密談?”夏翎大眼睛一眨一眨,就那麼靜靜望著封南胥,煞是無辜可愛。封南胥本來怒氣滿滿的心,一點點軟了下來,他彆過臉去,大口喝粥,許久才彆彆扭扭地“嗯”了一聲。用完膳,夏翎緊緊跟著封南胥回了房。一進門她就迫不及待問:“王爺,咱們從哪條路回去?”封南胥沒好氣地對她說:“你如此焦急詢問這個為何?”夏翎脫口而出:“萬一路上有人要害咱們可怎麼辦?”封南胥眼睛微微眯起,盯著她看,許久才開口:“誰要害咱們?”夏翎一個激靈,上一世自己慘死的一幕經常在她午夜夢回時將她驚醒,這一世雖改了逃跑的時間,卻難保沒有同樣的下場。比如自己現在,不是依然被封南胥給抓住了麼?夏翎想到此,臉色忍不住一白,輕聲答:“妾也是擔心您的安危。”封南胥雖不信她是關心自己,但想到此前夏翎未同任何人有過聯係,眼下自己同她時時刻刻在一起,便是她知道些什麼,也沒機會將消息送出,同她說說也是無妨的。他掏出隨身的布圖,抬手指向一條蜿蜒山路:“我們從此處折返。”夏翎一看,登時渾身寒毛倒豎,她聲音有些顫栗:“為何不走官道?”封南胥有些得意:“此處鮮有人知,雖有些曲折難行,卻可事半功倍,這也就是為何本殿一日便能追上你之原因。”夏翎雙拳緊握,暗暗衝著封南胥翻個白眼:我當然知道這條路,要不是這條路,上輩子我還不至於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呢。夏翎吐口氣,手指上一世她殞命之處,緩緩勸解封南胥:“王爺,我父親常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您出門一事雖隱蔽,也未必沒有有心人知曉。您瞧,這回程之路雖便捷,但亦凶險。若有人將您攔截在此處,就極為凶險。此處狹窄,易守難攻,倘若賊人事先埋伏在此處,咱們怕是連後退之路都沒有。”封南胥看著那圖,濃眉漸漸蹙起,他狐疑地看著夏翎問道:“你見過此圖?知道此路?”夏翎點點頭:“曾在父親房中見過,也知曉此處,妾出城時刻意避開了此路,就是因著這般擔心,若遇上流匪竄盜,便是死也是枉死了,朝廷也查不出什麼。”封南胥聽她意有所指,心中一動,開口問她:“翎兒有什麼好建議?”“不若咱們兵分兩路,王爺派幾人依然按照此路行進,當中可選一人仿您裝扮。至於王爺您,就和妾一同官道返回。回程之時,咱們就扮做尋常人家,倒也不必急於趕路,隻慢慢回去便是。”夏翎看著他臉色,小心翼翼的建議。她這建議含了自己的私心,想著把封南胥的人分出去一半,少了一些看管之人,自己逃跑總是多一分希望。再建議他慢行,如此,官道回程,大概就有三天的路程,這三天,興許自己會有旁的機會能逃也說不準呢?封南胥定定望著她,她心下忐忑,麵上卻故作鎮定對他對視著。“好。”封南胥終是點了頭。本來封南胥布置好一切準備出發了,不想出發前兩人卻又起了爭執。“誰家女眷拋頭露麵?自然是乘坐馬車為宜。”封南胥有些氣急敗壞地衝著夏翎嚷。夏翎卻有些執拗反駁:“為何不能騎馬?我扮成男裝不就行了?”“不行,你既和我一道,自然就是夫妻相稱,萬萬沒有扮做兄弟的道理。”封南胥執意不肯。夏翎一心想著尋機逃跑,如何肯安安穩穩坐在馬車內行路?那如何觀測地形,尋找時機?故她心中雖有些懼怕封南胥,卻還是壯著膽子抗議道:“我自幼出身帥府,向來都是騎馬,從未坐過馬車。我不願封閉在轎內,我,我透不過氣。”封南胥手對著她一點,咬牙說道:“如今你既進了我壽親王府,自然該遵從我王府的規定,你一介女流,如何能拋頭露麵?此事沒得商量,你且進去就是。”夏翎眼眶含淚,惱恨自己這般不小心,都重生了一回,還是逃不脫被他掌控的命運。她心中實在憋曲,索性一把抹掉眼淚,跺跺腳,脖子一昂:“士可殺不可辱,王爺您殺了我吧。”封南胥都被她氣笑了:“本殿不過讓你坐個馬車,如何就是辱沒你了?”“我自幼練習騎射,雖在您的眼裡隻算花拳繡腿,卻也是將門風範,您如今硬讓我窩在馬車上,豈非無視我這些年的努力?”這話簡直毫無章法道理,但夏翎卻說得一本正經的樣子,封南胥有些頭疼地看著胡攪蠻纏的夏翎。羅同猶豫了一下上前說:“王爺,翎姐姐確實從小不愛坐車的,您不若給她一匹馬,屬下定會好好護在她身後,不讓她出差錯。”封南胥彆過臉去看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羅侍衛同翎兒倒是頗為相熟。”羅同脖子一縮,再不敢多言。封南胥說完這話後,轉頭對著夏翎伸出手:“既如此,倒也不用麻煩旁人,你就與我同乘一騎吧。”夏翎當時愣住,她萬萬沒想到,封南胥竟會有如此要求。但夏翎便是再大膽,也知自己眼下還在封南胥手裡,不可鬨得太過,她愁腸百結地看著眼前這雙手,終還是無奈地上了封南胥的馬背。封南胥確聽了夏翎的建議,一路上並不急著趕路,反而篤篤悠悠邊走邊逛,一會指著前方的攤販問她可有喜歡的東西,一會有指著遠處的蒼翠青山問她是否有興致一遊?不斷打量著地形,想伺機尋找逃跑機會的夏翎每每都被他擾得無言以對,她隻能假笑著說:“一切但憑王爺做主。”封南胥貼在她耳後曖昧地說:“翎兒不願乘坐馬車,是不是就是心中盼著與本殿同乘一騎?”上一世的封南胥雖冷酷但尚算沉穩,甚少說這麼多輕佻的廢話,偶爾多幾句,也多是在閨中的調趣之語。卻不知為何這一世的封南胥怎麼如此風騷多情?宛若一個發情的孔雀,到處開屏,真真是多情又多語?夏翎心下翻個白眼,忍耐地對他說:“殿下睿智,您說如此自是如此。”封南胥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向來少言寡語的自己,這幾日對著夏翎,怕是說了以往一年的廢話。但他克製不住自己,尤其想看她生氣有隱忍的模樣,真真十分可愛動人,那模樣尤其令他開懷。因著一路走走停停,封南胥甚至還帶著夏翎去逛了一會首飾鋪子,給她買了一隻上好成色的白玉簪子。起初夏翎是不要的,奈何那掌櫃的嘴巴甚甜:“您看看我這簪子,全體通透,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實乃是這位老爺與夫人感情的象征,白玉無瑕呢。”封南胥大悅,長臂一揮:“要了。”他親手給夏翎簪上,樂得嘴都咧開來:“我這眼光真是好,簪上甚美。”夏翎有些驚恐,她著實有些搞不懂,這一世的封南胥怎麼變成如此模樣?莫不是,他被人換了魂魄?雖說鬼怪一事有些玄妙,但自己眼下不也重生了麼?如此想來,便是他被人換了魂,也算不得什麼蹊蹺的了。夏翎曾試探著問封南胥:“王爺,您近日,可有什麼不適?嗯,或者說,有什麼變化?”封南胥見她神色古怪,疑她又給自己下了迷藥,不由心下一沉,眼睛微微眯起反問她:“你覺得本殿該有何不適?”夏翎提示他:“您有沒有覺得,您不是您了?”封南胥看她眼神如同癡兒,抬手摸摸她額頭:“在外這幾日莫不是撞了額頭?怎麼說話癡癡傻傻的?”說完再不理會她。夏翎真有些癡了,興許,這一世的封南胥與上一世確有不同了?既沒有問出什麼,她索性也不再去想。因路上耽擱了些時候,太陽都落了山,他們還未曾到達落腳的鎮子。雖一路都是官道,但夜幕一黑,一切還是有些令人悚然。馬忽然停了腳步,夏翎驚醒過聽見羅同的嗬斥聲:“來者何人?還不快快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