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抬頭往前看去。朦朧月色下,一人一馬打橫立在不遠處,本來就不寬的路被擋了個嚴實,封南胥幾人的快馬都不得已停了下來。前麵橫在馬上那人身形勁瘦,背頸筆直,銀色的弧形麵具遮住了他的臉龐,隻隱隱看到一節彎著嘴角的下巴。“嗬嗬,若我不讓呢?”聲音低沉有力,穩穩傳在上空,字字清晰,攔路者者是個練家子且內力深厚。羅同聞言有些怒了,他拍馬上前,拿劍指著來人:“如此尋釁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羅同。”身後的封南胥出言製止了他。羅同隻得忍氣勒住了韁繩。“敢問閣下攔路有何貴乾?”封南胥再次開口,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戰事頻發,漠北難見商隊,不才隻好來這裡尋尋出路。”來人聲音陡然升高,在夜裡很有幾分震撼。背後的封南胥身子明顯一僵,他頓了一下才說道:“閣下來自漠北,又佩戴這麵具,莫不是‘沙漠之王顧子晉’顧頭領?”那人低低笑了一聲:“人都說壽王爺廣聞博知,天下事無其所不知者。小子本有幾分不信,如今親見,方知世人所言不虛。想我區區一個漠北沙匪竟然也能得王爺親知,不才甚感榮幸啊。”話雖如此,但他聲音戲謔輕佻,似是完全不將封南胥一行人放在眼中。“顧頭領帶領部屬多次助我大軍擊退敵國來犯,護我大魏邊境有功。本殿敬仰已久,如今得見甚感驚喜,顧頭領可願跟本殿回府一敘?”封南胥語氣倒極其真誠,夏翎好歹也算是伴他多時,能聽出他此刻確有幾分結交之意,卻不知這來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一向高高在上的封南胥親自出言相邀。“你是官我是匪,實在不宜一敘。不若王爺贈我所求,我們各自離去?”“好,顧頭領有何求但說無妨,本殿一定儘力達成。”封南胥一向慷慨,當即應允。“王爺既這般爽氣,那在下就不客氣了。”夏翎悄悄抬頭去打量那人,隻見他打馬將身子側了過來,手中韁繩上下耍個不停,似是在為提什麼條件躊躇不決的模樣:“我漠北雖窮吧,旁的倒也不缺,不若,就求.....”突然,他歪著頭,右臂高高抬起,直直指向夏翎:“不若,就求王爺懷中美人做我的夫人吧。”夏翎大驚,下意識往封南胥懷中一縮,身後的封南胥雙臂一緊,仿佛在安撫她。很快耳畔傳來他的冷哼聲:“顧頭領這是有備而來?”“倒也沒什麼備,就是湊巧想要位夫人了,又湊巧王爺帶了位美人。”那顧子晉聲音愈加放肆,對封南胥全然是挑釁之態了。饒是封南胥多年的修煉,此刻也不由有些惱怒:“閣下若是誠心有求,本殿自當儘力,但本殿懷中女子乃我侍妾,不可贈與閣下。”“哦,那確是有些遺憾了,既然壽王爺不肯相贈,唉,我也隻好......”“搶了。”最後兩字話音未落,顧子晉已然躥到了封南胥馬前,且不知何時,周圍竟然悄無聲息的出現了許多的馬匹和土匪,將封南胥一行團團圍住。“放肆,你可知劫掠皇胄乃是死罪?”羅同上前橫在二人之間,對著顧子晉怒斥。顧子晉卻渾不在意的大笑一聲:“你這小兒,竟同我這沙匪講什麼罪不罪?當真無知可笑,哈哈。”是啊,想那沙匪凶悍,身上背負的命案不知幾何,區區劫掠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不值一提之小事。羅同提著劍對著顧子晉衝殺過去,封南胥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拔劍,他低聲道:“彆怕,本殿定會護住你。”夏翎沒有吭聲,心中卻暗自思量:“雖不知沙匪來者何意,但明顯是衝我而來,上一世封南胥雖囚禁於我,卻也沒有刻意取我性命之意,這沙匪卻是來意不明了,眼下兩者相較,怕還是封南胥這裡安全些。”思及此,夏翎伸出雙手握住韁繩,轉頭對封南胥道:“王爺您隻管拚殺,妾來馭馬。”封南胥低頭看她一眼,眼中隱有笑意:“好。”原以為封南胥所帶人馬雖不多,但也畢竟是個頂個的高手,況他自己更是身手不凡,擺脫區區幾個沙匪當不是問題,可誰知那顧子晉不但武功高強,還十分驍勇善戰。不知他布置了何種陣法,封南胥的人馬不過頃刻就被製住。就連羅同也被一人挾製住,最後沙匪們圍成一圈,將夏翎和封南胥兩人一馬團團圍在中間。顧子晉側頭看著他們二人,手中一柄大刀隨意揮舞幾下:“壽王爺是準備主動將美人送過來呢?還是要在下去搶?”封南胥將夏翎緊緊護在懷中,硬聲道:“你放馬過來吧。”“這位,羅小將軍是吧?來來,我聽說你同那位美人一同長大,情意非凡,卻不知,若我拿你性命威脅,你那美人姐姐會不會願意主動跟了我啊?”顧子晉將羅同一把提在手中,大刀在羅同頭頂轉來轉去。夏翎心中一緊:“雖我帥府出事之時羅家袖手旁觀。但羅同上一世他卻一直暗中護我,待我實在不薄。我......”“呸,小爺落在你手中是技不如人,要殺要剮隨你就是,翎姐姐,你不必理會這賊人。”羅同倒也有幾分血性,對著夏翎昂頭大叫。“哐當。”那顧子晉見羅同如此,竟抬手就用刀柄徑直砸在了羅同後背,羅同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人頃刻間就軟軟倒了下去。“啊,你且住手。”見那顧子晉出手如此狠辣,夏翎驚叫出聲。“好,美人有求,我自當遵從,但還請美人走過來才好商量。”顧子晉語氣輕飄,看樣是全然不把羅同性命當一回事的。夏翎腦子飛速轉著,反複思忖:那沙匪雖凶惡,但既是衝我而來,想必也是有圖的,我生命一時當無所憂。何況,經此一事,封南胥勢必會更加謹慎,自己想尋機從他身旁逃跑,怕是難了。另外,自己對這沙匪雖不了解,但沙匪對自己的心思也無甚了解,索性自己先借著沙匪的手逃離封南胥身側,日後再尋機從沙匪手中逃掉就是。待想好了,夏翎深深吸口氣,準備下馬,不想身後的封南胥卻不肯鬆手。她隻好轉頭,低聲對封南胥說道:“殿下,對方是窮凶極惡的沙匪,您也知,便是我此刻不過去,今晚咱們怕是,怕是也逃不脫。況,羅小將軍他,他乃是羅府三公子,他若有事......”封南胥的手漸漸鬆開,他趁夏翎下馬時伏在她耳邊低語:“等我,一定救你。”夏翎心亂如麻,不知前路如何,顧不上應答,隻忐忑向著那沙匪走去。剛走到顧子晉馬前,他俯身,手臂一彎將夏翎整個撈進了他懷中,失重之下夏翎驚呼一聲,雙手慌忙拉住了他的衣裳。“哈哈,美人這般主動,我很是喜歡。”沙匪大笑,夏翎趕緊抬頭,隻看到一雙戲謔的眼睛亮亮閃閃地盯著她笑。“多謝王爺割愛,顧子晉卻之不恭了。”身後的封南胥看著一群沙匪揚長而去,他眼神冷冷,已然起了殺意。侍衛長垂著頭上前:“王爺,如今?”“傳我令,暗衛全力追蹤,找到他們的落腳點立即來報。”封南胥咬牙吩咐。顧子晉一行帶著夏翎日夜不停,竟是片刻不得歇,吃喝拉撒睡全都在馬上。夏翎便是有心逃跑,也無力可使。這沙匪可不同封南胥那般尚有幾分憐香惜玉之心,他們絲毫不顧及夏翎身體,日夜兼程,不過短短數日,就趕到了邊境。沙匪們早就習慣了馬背上的生活,但夏翎可不習慣,她挺著身子生生熬了幾日,這天終於熬不住直接昏死過去。顧子晉的手下高元心思細膩靈活,還懂幾分醫術,頗得顧子晉信任。他上前查看了夏翎的傷勢,有些擔憂:“頭,這姑娘身子骨有些弱,跟著咱顛簸了這些日子,看樣子怕是有些不大好。”顧子晉這幾日趕路壓根不曾認真瞧過夏翎,夏翎倒也是硬氣,不管多麼煎熬,一聲也沒叫過,若不是今日實在熬不過昏了過去,怕是顧子晉還不知她情況。顧子晉眉頭一皺,有些嫌棄:“咄,女人,真是麻煩。高元,你可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