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在娘家門口兒猶豫了好長時間，也沒敢敲響那扇門。趙大寶是她哭著喊著要嫁的人，自己眼瞎看錯了人，能埋怨誰呢？真正阻隔她的，並不是眼前這道門，而是她心裡的那道門。她總是想，既然是自己的選擇，好壞也隻有自己撐著了。她又抹了一把眼淚，轉身要離開。院子裡的燈亮了起來，她聽到父親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接著院門被打開，父親披了件襯衣走了出來。“爸……”良娣剛剛擦乾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閨女，你……你真又吵架了？”李老實吃了一驚。他本來剛剛睡下，誰知良棟非得讓他去趙大寶家看看，說自己剛才做了個夢，夢見姐姐被趙大寶一家人欺負，打得鼻青臉腫的。他本來不肯為了兒子無根無由的一個夢，就大半夜的往人家家裡跑一趟，可是良棟來氣了:“你不去我自己去，就算我眼睛真的瞎了，我的姐姐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再怎麼也不能讓眼睛受傷的兒子去不是？李老實無奈，隻好披了件衣服出來了，他本來想去趙大寶家門外聽聽動靜，沒想到，一開門正好看到良娣。白天雖然很熱，可晚上還是有些涼的，良娣身上已經被露水打濕了，可見她在門外已經站了好長時間。李老實忙把襯衣脫下來，給女兒擦著一身一頭的露水:“傻孩子，你咋不敲門呢？”他把良娣拉進屋裡，喊“三仙姑”找她自己的衣服給良娣良娣換上，自己趕緊去廚房燒熱水，給女兒衝了一碗熱熱的紅糖薑水。良棟也聞聲過來，他摸索著坐在良娣身邊，問:“怎麼了姐？是不是趙大寶欺負你了？”良娣不說話，隻是抹眼淚。“日子能過下去就過，過不下去就離婚，”“三仙姑”說:“現在又不是過去那年月，離婚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是啊姐，”良棟也說:“你彆怕，有我呢，你這次回來就先彆回去了，在家裡多住幾天，看看趙大寶到底什麼意思。”“那怎麼行，家裡的雞鴨鵝狗豬沒人喂啊，我不回去，還不都得餓死？”良娣忙說:“我不在家，沒人管啊。”“你要是死了，人家一家子還不活了是吧？”“三仙姑”頓時火兒了:“你以為你很重要？人家誰拿你當回事兒？你這些年，給人家當牛做馬，人家一家人可曾說過你半個好兒？”“我……”良娣低下了頭，自己都覺得自己說話底氣不是很足:“大寶對我還……還可以，還可以的。”“還可以？這些年，他趙大寶給過你什麼？他要是還有點兒人味兒，能和個小騷貨在大集上拉拉扯扯的嗎？”“三仙姑”腦袋一熱，也顧不上許多，她隻想罵醒良娣。“彆人說你不信，我和你爹親眼看到的，你也不相信？他趙大寶有什麼好，能讓你這麼死心塌地跟著他？你自己有手有腳，離了他趙大寶，你活不起了是嗎？就非得在他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良娣聽到母親提起趙大寶出軌的事情，她不敢相信的看著父親:“爸，這是真的？”李老實一輩子也沒說過謊，這一刻，他不知道該對女兒說什麼了，隻得搖搖頭，轉身出去了。良娣愣了一會兒，忽然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嘶吼聲:“我撕了那個小騷貨……”“三仙姑”便摟著她，母女兩個抱頭痛哭起來。等良娣發泄夠了，良棟才冷冷地對她說:“出了這種事情，你要做的是管好你自己的男人。蒼蠅不抱沒縫兒的蛋，他趙大寶要是不抻頭兒，也沒有女人硬往上撲不是？”良棟很是不明白，為什麼大多數兒妻子在知道丈夫出軌後，都是去和小三扯皮，就不知道管好自己的老公呢？這樣也助長了一部分男人的氣焰，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男人出軌，全是女人的錯兒。家裡的女人錯了，她不夠好，滿足不了老公的要求老公才會出軌，外麵的女人也錯了，她勾引彆人老公，於是，本來是男人耐不住寂寞的錯，演變成兩個女人你氣我活的戰爭。而在這種事情中，唯一得了實惠的男人卻變得好無辜的樣子。“男人不是都會犯這種錯誤嗎？”良娣還替趙大寶說話:“你姐夫的為人你還不清楚？要不是外麵的女人硬貼上來，他能有那個膽子？”“真是不可救藥！”良棟氣得滿頭黑線:“你知道你這樣做害了誰嗎？你這樣做，害了你自己不說，金鳳她們姐妹受你們的影響，都不敢正常戀愛了，你知道不知道？”“啥？”良娣不敢相信的樣子:“有她們什麼事兒呢？這都是大人的事兒，我和趙大寶一天不離婚，她們就是有爹有媽的孩子，就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你們失敗的婚姻在先，她們又怎麼敢輕易說愛呢？”良棟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說:“金鳳都多大了？在村兒裡，她這個年紀，就算是老姑娘了吧？”“你口口聲聲說不離婚是為了女兒們，你的哪個女兒不許你離婚了？你這不過是借口。”“你不肯離婚，不過是已經習慣了這種不死不活的日子，你不是不肯離婚，你是不敢離婚。”“你不知道離婚之後你的日子該怎麼過，你也不知道離婚之後你能乾什麼。”“你這些年來，已經習慣的把自己的價值依附在趙大寶身上，你看不到你自己，你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乾什麼。”“姐，你醒醒吧，你曾經是那麼的驕傲，也是小夥子們追求的目標，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自輕自賤了？你的驕傲呢？你的自信呢？”麵對激動的質問自己的弟弟，良娣雙手捂著臉，痛苦的低下頭去:“可是，我該怎麼辦呢？我又能怎麼辦呢？”“那我問你，如果老趙家一家子都死了，房子和豬什麼的也都沒有了，隻剩你和三個女兒了，你還能不能活？”良棟問。“我……我能……”“那你就在家裡住下，就當他們都不在了，該怎麼過你的日子，就怎麼過你的日子，看一看你和趙大寶到底誰離了誰過不下去！”“好……”良娣猶豫良久，終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