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裴寂還小,靠一雙拳頭打遍天下無敵手,他講義氣,又熱血,成天到處給人擺平麻煩,交了一堆有的沒的好兄弟。跟謝放、錢權他們相熟也是因為兩堆人因著校際糾紛打了一架,回頭謝放被人找麻煩的時候被裴寂撞見了,出手相助,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後來也就玩到了一塊。柏粵比裴寂和謝放他們小一歲,低一個年級,小時候是個慫蛋蛋。初中時候混血長相逐漸明顯,人越長越漂亮,鼻子開始拔高,眉弓也越來越挺直,整張臉的輪廓脫了嬰兒肥,開始往精致那一掛生長。因為太漂亮,脾氣又過於綿軟,從小就被人欺負,被男孩子拖到廁所裡扒褲子,放學堵他要錢,打球的時候把球往他身上打,往書包裡裝小老鼠,往水杯裡倒粉筆灰……那幾年,柏粵過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被人威脅不讓回家告訴爹媽,不然就揍死他。那個年代還不知道什麼叫校園霸淩,大人口裡的打打鬨鬨、開個玩笑,卻給孩子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陰影。柏粵越長膽子越小,整天就像隻躲在陰影裡的小昆蟲,可憐巴巴的。裴寂第一次給他出頭,是放學路上看到有人搶他的錢;第二次給他出頭,是一群女生把他堵在學校廢棄的籃球場裡,要他去親他們班上最胖的一個男生,拒絕就被打一巴掌;第三次出頭,是在學校外麵的一家麵店裡,有人把螞蟻捉起來倒在他的碗裡,要他吃。事不過三,被裴寂撞見三次,至少在裴寂眼裡,那就是緣分,他把柏粵護下了,把柏粵班上那些個男生女生拎到學校外小巷子裡狠揍了一頓,放話說柏粵是他裴寂護著的人,以後誰敢欺負他,就是跟裴寂作對。裴寂當年的名聲很壞,打架鬥毆頭一個,誰也不敢惹他。柏粵混進了裴寂他們隊伍裡,當一個小尾巴,依然唯唯諾諾不敢挺直腰板,裴寂實在是恨鐵不成鋼。後來,謝放給出了個餿主意,讓裴寂打架的時候,把柏粵帶上,讓他跟著一起打群架,打上幾次膽子自然就大了。當時的謝放年紀也不大,中二少年滿腦子混想法,裴寂更是被熱血衝昏了頭腦,覺得這話十分有道理,還真的開始帶著柏粵在外“橫掃天下”。起初柏粵是不敢,可次數多了,發現打架也能發泄心裡的怨氣了,慢慢也開始混,不過他跟著裴寂學,加上自己原來被人欺負得夠嗆,所以一直都很同情弱者,從來不會主動欺負人。可世事往往就是這樣,你不來去找事,事就來找你。柏粵給學校一個女生出頭的時候,得罪了技校當時的校霸的女朋友,那廝混賬得不行,跟裴寂、謝放他們也是從來王不見王,鬥得厲害。那家夥找著了機會,背著裴寂他們把柏粵打得大臂骨折進了醫院,裴寂一口氣咽不下去,依樣畫葫蘆把那廝也打進了醫院。這事就從這裡開始沒完沒了了。傅琛是隔壁區的老大,存在形式跟裴寂差不太多,兩個人都聽說過對方,可都沒交過手,也沒有什麼交集。好巧不巧,技校校霸跟傅琛是一個院子裡長大的,兩個人更小一些的時候好得能穿一條褲子。校霸被人碾壓了,傅琛作為朋友,就給他出了個頭。傅琛比裴寂大一歲,當時已經上高中了,也是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裴寂狠,他更狠,裴寂靠拳頭,他則是喜歡用武器,比裴寂嗜血,每每打架不見血是不會罷手的。傅琛那個刺頭,連謝放都不敢輕易去惹,不要命的家夥,誰能正麵剛。裴寂當時一肚子氣正哽著,上不去下不來的,一約架就上,謝放攔都攔不住。傅琛比不過裴寂常年練跆拳道和搏擊,兩個人打紅了眼,傅琛腰間一抽就抽出了把刀,最後卻被裴寂一個巧勁轉了刀鋒,捅進了自己肚子。脾臟破裂。傅琛進了搶救室。有人當場報警,裴寂被逮進了派出所。依著謝放家裡的關係,花點錢,找點關係,把這事處理過去也就完了。可傅琛度過危險期第一句話就是要裴寂付出代價。裴天成頭一回拿皮帶抽了裴寂一背的傷痕,滿臉失望。謝放找了裴寂好幾次,裴寂沒鬆口,不讓找關係,不讓花錢,愣是認了故意傷人的指控,因為未成年,所以進了少管所,關押教育一年。柏粵知道這事以後,哭得暈過去三回,跪在裴天成麵前認錯。還想去少管所看裴寂,裴寂沒答應,自始自終都不肯見他。沒了裴寂的庇護,柏粵在學校又有不少麻煩找上門,被人揍得鼻青臉腫扔在校門外兩回。謝放答應了裴寂平時多看著他,冷眼看了兩回,還是去拎了他,對著軟泥一樣的柏粵,謝放隻說了一句話。“你的脊梁骨真是軟,可有人還妄想它能變硬。真是不值當。”自那以後,柏粵在學校發了狠,把以前那些事全鬨了出來,搞得學校完全收不了場。再後來,柏粵就被他爸花錢轉進了私立學校。——“傅琛那人,其實就是下手狠辣了一點,算是條漢子。”裴寂回憶完,還感慨了一句。叢蔚聽著他講那事,越聽眉心皺得越緊,像是很不滿他們對事情的處理方式,在她看來,很多事情可以告訴老師,讓大人出麵來處理。裴寂被她的天真逗笑,然後刮了一把她秀氣的鼻尖。“校園霸淩這種事,以暴製暴是最有效的解決方式。否則,他們隻會一次一次卷土重來,把彆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樂趣,老師管你在學校,還能管你放學路上嗎?爸媽聽你說有人欺負你,大多會覺得不過是場惡作劇,然後跟你說,大度一點,要學會跟同學交朋友,以德報怨。”【可是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你會受傷】裴寂撐著臉,看她一臉的嚴肅認真擔憂,又開心又感動,隻得頻頻點頭稱是。可她不會明白,裴寂所謂的以暴製暴,更多的是一種站立,逼迫自己從那樣的環境裡站起來,狠起來,有力地回擊,無論是拳頭還是腦子,但你一定要把自己的脊梁骨挺起來,你越怕他們就會越囂張,你越不怕,他們才會越怕。十幾歲的少年,無法用更成熟的思維和膽量去麵對惡意,他們有的,隻有保護自己的一雙拳頭而已。這不僅僅是孩子的苦難,更是家長職責的缺位和學校息事寧人的悲哀。裴寂一路走來,一雙拳頭打過很多人,也受過很多傷,他從來不後悔,但他卻慶幸,他的女孩兒,作為在年齡所形成的特定環境裡的異類,遭受過異樣的眼光和過早的孤獨,卻還能成長得這樣乾淨、善良、溫暖。原以為,叢蔚不會理解。可眼前的桌麵被人敲了兩下,裴寂抬頭。叢蔚兩隻手撐著臉頰,認認真真看他,那種認真,就好像這個人眼睛裡除了你再也瞧不見其他東西了,專注得讓人心口發燙。許久,她十根手指動了起來,動作很慢,慢得可以讓裴寂看見每一個變化的曲線。【但是,你做得很好】正如她所了解的一樣,少年之心如太陽如金子,萬般淬煉,也始終不改光芒。裴寂胸前酸軟微燙。天色漸晚,屋外又起了風。兩個人收拾了書包回家。在路上明顯看到有人流逆行回城。街邊有家花店,開了燈,開了門,老板穿著罩衫在屋裡打掃衛生,盆裝的植物還長得生機勃勃,有幾簇鮮花插在水桶裡,似乎有些打蔫。老板從屋裡搬出一個熒光寫字板,蹲在門口寫小廣告。綠燈亮起,公交車往前移動,裴寂看清了老板在熒光板上寫的幾行字。【情人節,新鮮玫瑰10支八折,90支贈9支】他掏出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2月13日下午五點半。明天2月14日,情人節。霓虹燈的光正好從叢蔚臉頰擦過,留下淡淡的光暈印子。裴寂歪著頭看她,有熱氣從心裡往外“噗噗”直冒,他嗓子眼激動得發顫。“明天……”叢蔚轉過頭,一雙眼睛充滿了疑問。裴寂捏捏手。“明天,岷山公園開園,要不要去玩?”叢蔚比了比手勢。【可是你寒假作業還沒做完】“就玩明天一天,我保證,從後天開始加大每天的作業量,絕對在開學前做完。”裴寂舉手保證。叢蔚無奈,無聲地歎了口氣。她每次歎氣,模樣都特彆可愛,微微把嘴張開,然後吸一口氣,把胸腔挺起來,再深深呼一口做歎氣狀,整個人又縮了回去。【那你要抓緊做作業哦,做不完,以後都不跟你出去玩了】裴寂血往上腦門湧,一個勁地點頭。可激動了沒一會兒,又看見叢蔚比劃。【能帶上你弟弟嗎?】什麼?!瓦特?!見過一麵就如此念念不忘嗎?我們約會關裴讓什麼屁事,那個隻知道吃飯拉屎的小屁孩有什麼好的,又是織圍巾又要帶去公園。好氣哦。“他去他外婆家了,幼兒園開學才回來。”裴寂咬牙切齒。睜眼說瞎話,沒去也得去,今晚上就讓鐘嘉慧把他送過去。【好吧】——遇上傅琛這事,說巧合也不太算巧合。柏粵其實前兩天就在超市裡碰見他了,懷裡摟了個軟軟白白的小姑娘,親親密密買毛巾牙刷,那副居家的樣子,看得柏粵一愣一愣。兩人碰麵,其實也沒說什麼。傅琛順嘴問了一句裴寂的現狀,也就沒再多說什麼。晚上洗完澡,柏粵來了通電話。“哥,傅琛有沒有去找你?”“中午見了一麵。”“嘶,那豈不是和小蔚蔚也撞了個正著,她沒問什麼吧?”裴寂擦著頭發,為柏粵的腦子翻了個白眼。“問了,我說了。”柏粵驚叫一聲:“本來你成績就趕不上她,現在還多了一汙點,她會不會嫌棄你。”“人家那思想境界是你能比的?心疼我呢。”最後四個字說得黏黏糊糊。柏粵一陣肉麻:“小蔚蔚非一般人也。”“當然。”毫無油鹽內涵的對話,無非是聽裴寂又秀了一把恩愛。被迫吞狗糧,會影響消化。剛消停了沒多大會兒,幾個人的小群裡就開始出現純情少男首次約會經驗谘詢了。裴寂躺在床上,輾轉了兩道都睡不著,看著窗外的路燈發愣,恨不得眨個眼睛天就亮了,秉著我不睡大家都彆想睡的原則,摸出手機在群裡發消息。【岷山公園遊玩攻略來一份】謝放:【思春啊你,2個G的資源送你要不要,看完好睡覺】錢權:【什麼年代了哥,公園都是老頭老太太耍劍耍太極的地方,你要領著叢蔚去早鍛煉嗎?】柏粵:【製造曖昧意外大全.txt,拿走不謝】錢權:【借你一百,直接去酒店吧】“錢多不壓人被移出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