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顆糖(1 / 1)

嗜甜患者 遲非 2002 字 23小時前

宋沛然倒是好說話,一轉頭就把段嘉銘的聯係方式發給了裴寂,也沒多問,隻說有什麼事直接跟段嘉銘說就可以。正好,裴寂也不是很想頻繁跟宋沛然打交道。找段嘉銘是為了找叢蔚原來在首都一附中讀書時候的班主任,想通過這個班主任找到叢蔚原來的住處,再看看能不能一步步把她過去的事情摸清楚。隻是那位魏巍老師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裴寂在學校裡坐立不安了一周,他等了整整一周也沒把叢蔚等回來,薑杳杳旁邊的那張書桌上都快落了一層灰,薑杳杳每天都給她擦桌子,情緒也不怎麼高昂,但也沒多嘴到處打聽。周五買了張機票,周末飛首都,他跟段嘉銘約好了見麵,讓段嘉銘帶他去找魏巍。就在裴寂忙前忙後到處找人打聽首都那邊的情況時,叢蔚和叢文晏正在臨水,在何萬舟的診療所裡接受心理乾預,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叢蔚情緒不穩定,一直在診所裡24小時監控著狀態,根本沒有那個心力去想樊城的事情,更不知道裴寂正在拚命找她。首都的冬天非常乾燥,裴寂這些天著急上火,在樊城還沒覺得有什麼,可一到首都,本來就撩了泡的唇角下飛機就開始乾裂,滲著血,凝著一臉的寒冰,一路走過去還以為他從哪裡逞凶鬥狠回來,惹得路人頻頻回頭。段嘉銘就站在出口,一見裴寂開口就是:“是不是叢蔚出事了?”他其實跟叢蔚沒有多深的交情,當同學也不過才一個學期而已,隻是在那個班上,由於前後座,兩人日常交流還算多,在高一全是新同學的環境裡,他們是第一批熟識的同學,相較而言,關係還算不錯。“不知道,一直沒有消息,耿越隻說她請了一段時間的假,但是所有人都找不到她,電話打不通,家裡也沒人。”兩人坐上一輛出租,出發去首都一附中,首都一附中的規矩,周六還要上一天的課,隻是沒有晚自習。魏巍此刻就在學校。段嘉銘雙手在臉上搓了兩把:“三年前也是這樣,她先是突然沒來學校,然後魏巍說她請假,後來變成了退學,再後來我們就一直沒再見過她,至於她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們也都不清楚。”出租車外的場景飛速往後退去,路兩旁高大的喬木空空蕩蕩、枝椏嶙峋,這裡的風是乾澀的,卷著路邊行人的頭發、圍巾和衣服,不像夏天那樣火熱喧鬨,而是處處都透著一股子冬日獨有的蕭條。“叢蔚因為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其實在班上沒有關係特彆好的同學,印象裡總是獨來獨往,在一群高中生裡就像個小學生一樣,所以,你懂……不怎麼有人愛跟她玩。”段嘉銘歎了口氣,“所以當時她消失以後,也沒有人過問她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為什麼非要退學,我也隻是在魏老師辦公室聽他感歎過一次,說這樣一個天才可惜了。”18歲的段嘉銘回憶自己15歲時的樣子,也覺得有些羞愧,都是同學,可當初真的沒人關心過那個13歲的天才學生,無論是彆人還是他。裴寂有些心疼。他的13歲正是到處惹是生非的年紀,不知天高地厚,一開始是仗著自己跆拳道厲害,總是做些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起先是幫一個戴眼鏡特彆矮的男生要回他被擂去的零花錢,不過是一天放學回家發生的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後來那群高年級不服來找他的茬,在路上堵過他好幾次,沒人比裴寂能打,也沒人比裴寂下手狠,久而久之,裴寂的名字就傳遍了那片的學校,誰都知道維明初中有個膽子賊大、賊能打的初一小孩。說起來,裴寂的名聲都是打架打出來的,他小時候英雄情結非常嚴重,沉迷武俠劇和武俠,後來又看古惑仔,覺得自己能耐非常,就是拯救世界的角色,所以特彆喜歡管閒事,今天看這個過分把人揍一頓,明天看那個被欺負再幫著出頭。初中三年,全靠一雙拳頭和硬骨頭把自己的名聲打出去了,誰都知道維明初中有個校霸,特彆喜歡打架鬥毆,在外麵結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每天過著被人簇擁的生活,幾乎做到了一呼百應。他的生活裡,最不缺的就是朋友。這也就是為什麼明明他天天惹是生非,人緣卻始終不錯的原因,因為他不乾壞事,不欺負人,是個非常、極其純粹的熱血少年。多熱鬨、多熱血的生活啊。而13歲的叢蔚,個頭小小的,坐在教室裡,沒人理她,沒人陪她玩,沒人陪她聊天,那麼早慧敏感的孩子,陪伴她的卻隻有孤獨。裴寂幾乎可以想象,13歲的叢蔚坐在教室裡,孤零零的背影,渴望交朋友的情緒,除了埋頭學習,她無法博來旁人的半分注意。連她的突然消失,也沒有人放在心上,甚至沒人過問一句:她去哪裡了。裴寂覺得自己心尖上像是被人用極長的指甲猛掐了一下,疼得他大喘一口氣。——首都一附中整個學校遠遠看上去就特彆肅穆,學校正門後麵是個大廣場,廣場中央豎著一個鐘樓,頂上有個巨大的時鐘。段嘉銘把原來的校牌遞給門衛:“趙師傅,我回來看看老師。”段嘉銘成績好,人長得也好,門衛在這學校乾了好多年,明顯認得他:“喲,小段啊,進去進去,直接從門裡進去吧,你們魏老師今兒正好在。”魏巍正在辦公室裡改作業,敲門聲響,抬頭看去,臉上突然就笑了:“嘉銘回來了,怎麼今天有時間啊。”說著起身倒茶,“進來進來,坐。”然而段嘉銘推門進來,身後跟著個一臉凶模樣的少年。“這是?”段嘉銘介紹:“魏老師,這是樊城三中的學生,也是叢蔚現在的同學。”猛地提起叢蔚,魏巍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可沒多大會就想起來了,他教學生涯裡遇到過的最聰明的孩子,他曾經在這個孩子身上寄予了多少希望,可惜,一個學期就退學了。“哦,叢蔚現在還在讀高中嗎?找我有什麼事嗎?”魏巍又抽出一個紙杯,正準備倒水,被裴寂攔了下來。“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叢蔚以前在首都的時候,家住在哪裡?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裴寂幾天沒休息好,整個人的狀態格外陰沉,聲音也有些沙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尋仇。這麼久的事了,魏巍哪裡記得,不過他還留著段嘉銘他們那屆學生高一入校時候填的信息表。魏巍是個很仔細的班主任,一般這種信息表除了給學校交一份以外,他會自己留一份備用,以防萬一,比如當年叢蔚退學,他就靠著這份信息表找上門去過,隻是當時他們家一直沒人。“你等一下,我找找。”魏巍放下杯子,一邊翻著自己的抽屜一邊問,“你找她原來的住址有什麼用嗎?我記得她家應該早就搬走了。”裴寂揉揉眉心:“沒什麼大事,就是聽叢蔚說起她原來住的地方有個老中醫特彆好,我來問問,我弟弟身體不好,想看看。”胡扯西拉的理由。可誰都沒想到,歪打正著了,魏巍甚至都還沒把信息表找出來,突然就想起來了:“哦,對對對,是有個老中醫,我想起來。你等會兒,我把地址寫給你啊。”那個地方跟大梨苑巷的名字很有異曲同工之妙,叫老樹胡同。老樹胡同118號。段嘉銘原想請裴寂吃個飯,再跟他一起去。正好到了中午,段嘉銘心想說儘一儘地主之誼,但裴寂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他沒心思去吃飯,一周都沒消息了,心裡早就急成了一團,他恨不得立馬就知道叢蔚的去向。而且,已經拿到了叢蔚以前的住址,也沒必要再讓段嘉銘跟著了。出了學校,兩個人就分開了。一個回家,一個打了車徑直往老樹胡同方向去。——老樹胡同是個很老舊的胡同,裡麵的四合院都已經舊的不成樣子了,但因著地理位置和年代,能住在這裡的人,也是相當有經濟實力的。118號是整個胡同裡最大的一間四合院,大門上著朱漆,門口掛著兩個褪了色的紅燈籠,一看就是好幾年沒打理過的樣子。隔壁有個老頭坐在屋簷下剝毛豆。“大爺,跟您打聽個事兒?”裴寂往那老頭麵前一蹲。老頭大概患有帕金森,捏著毛豆的兩隻手不停地抖,眼神也不好,渾濁的眼睛盯著裴寂盯了很久,才顫顫問道:“你是誰啊?打聽什麼事兒?”裴寂伸手一指那扇朱漆大門:“這戶有人住嗎?原來是不是有個很聰明的小姑娘住在這裡?”老頭扭頭去看,他年紀很大了,思維很緩慢,語速也是極緩的。“哦,你說知知那丫頭啊。搬走啦,搬走啦,早就搬走啦。”“為什麼搬家您知道嗎?”“我看新聞說,她媽媽跳樓死了。可憐啊,我頭些日子還聽小叢說有喜事,到時候請街坊四鄰吃紅雞蛋,沒多久家就散了。”老頭絮絮叨叨,似乎有些糊塗,“好好的家怎麼就散了,可憐了小丫頭,才那麼丁點兒大,沒媽可憐啊……”裴寂仿佛聽見晴天霹靂,有雷聲恍惚了他的聽覺。“您說……什麼新聞?”老頭抱著一筲箕剝好的毛豆,顫顫巍巍起身進屋。關門前,裴寂聽到他說。“跳樓的新聞啊。”三年前的,新聞。裴寂就那樣蹲在老頭家門口,迫不及待掏出手機搜三年前的首都跳樓事件。網上消息太多,每年跳樓自殺的人也多,裴寂蹲在那裡找了半個小時,也沒找到一條大概情況能夠相符的。他揉著頭,胡同裡的風很烈,橫刮出來,打在人的皮膚上,甚至能產生一股子似幻覺般的痛感。——整個下午,裴寂就坐在老樹胡同118號門口的台階上。人被首都冬天的冷風吹得沒了知覺,兩眼愣愣地看著眼前一片歪歪扭扭的石子路。老樹胡同裡住的人不多,大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裴寂期望能再遇見一兩個鄰居,可一下午過去了,除了地麵上爬過的兩隻螞蟻,他誰都沒遇到。下午四點多,天就開始暗了。裴寂僵硬地從地上起來,往胡同外走。短信提示他今晚定好房間要儘快入住。首都的街邊很熱鬨,暖黃的燈火順著街道漸次亮起,比白日顯得暖和,涮肉店裡熱騰騰的直往外湧著熱氣,旁邊一個冰糖葫蘆的鋪子,紅彤彤的山楂蘸著糖,折射著饞人的光澤。也許這條路叢蔚從前也走過。這家店她也曾路過。……那個時候的她,才13歲,該是什麼樣子,該有多小一隻,背著書包,低著頭。裴寂覺得心裡酸軟一片。“你是不是有毛病?有毛病就去看病,我不跟神經病計較。”“你他媽才有神經病,老子在這兒走得好好的,你跑過來撞我一下,你什麼意思?”“我還想說我走得好好的你過來撞我呢,要不是我錢包還在,我非得報警。”……街邊有人在吵架。裴寂幾乎快凍僵的腦子突然就像是被開水猛地澆化了。神經病。叢蔚手機裡那個電話,何醫生。馮牧川事件後,出現在叢蔚家的那個人,何萬舟。心理醫生何萬舟。裴寂百度了何萬舟的診所,他查過所以有印象,診所官網裡有一個座機電話。他的手指有些發顫。幾聲響後,電話被接通。“您好,萬舟診所,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我……我想找何醫生。”“您稍等。”二十秒後,年輕的男性聲音響起。“您好,我是何萬舟。”裴寂的心跳到了極致,他啞著嗓子問:“叢蔚是不是在你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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