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退會(1 / 1)

周一一大早,教室裡鬨哄哄的,還殘留著一股沒從周末緩過神的熱乎勁。李完因為周末贏了比賽,早早拎了一大包零食,散財童子似的在教室裡發 ,程錦司到的時候一大群人正圍著他搶最後一包牛肉乾。李完將手裡的塑料袋高高舉過頭頂,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去去去!滾一邊去!最後一包我要留給我們家老何的!”鐘文跳起來搶:“你可拉到吧!人何子光能稀罕你這破玩意?快拿來給我們分了!”眾人附議:“是啊是啊!”李完一個閃身躲過,罵道:“你們懂個屁!”正巧撞見剛進門的程錦司,像看見救星似的就把手裡的塑料袋拋了過去:“老程!接著!”程錦司長臂一伸,穩穩地就將那袋燙手山芋接在了手裡,眾人廝打的動作一頓,目光齊齊朝他看了過去。隻見他麵無表情地將東西收好,一邊往座位走一邊善意提醒:“老劉已經到拐角了。”這話顯然沒人信,大家唏噓了一聲,立馬又恢複了戰鬥力,鬨哄哄地正要去搶——“吵什麼呢!吵什麼呢!上課鈴聽不到是不是?要不要給你們集體掛個耳喉鼻科啊?整棟樓都是你們聲音,這是要上天啊!”班主任老劉的聲音自後門咆哮而來。眾人立馬作鳥獸散奔回了座位,拿起桌上的書就裝作若無其事地早讀,動作那叫一個整齊劃一。程錦司就在這一片朗朗書聲中暢通無阻地回了座位。劉忠國站在後門,眼神幽幽地瞪著這群能把天捅個窟窿的混賬小子們,恨不得在他們個個後腦勺上瞪出一個洞來,讓他好好看看這群家夥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稀糊糊。眾人被他這股幽怨的眼神瞪得脊背發涼,朗讀聲更大了,搞得好像聲音小了就會被他拎回去生吞活剝了似的。當然,這個眾人並不包括程錦司。他慢條斯理地放好包坐下來,慢條斯理地掏出語文課本,往前翻了兩頁,又慢條斯理地打了個哈欠,打完往桌子上一趴,睡個回籠覺的意圖昭然若揭。劉忠國眼皮抖了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輕咳了一聲。教室裡的人招風耳似的,齊齊噤了聲,挺直了背等候發落。“程錦司來我辦公室一趟,其他人繼續。”劉忠國下達完指令,背著手走了。程錦司在眾人感激的眼神中踱步出了教室。“什麼情況?老程怎麼一大早就被叫辦公室?”鐘文眼神停留在後門口,問李完。被問的某人正從桌洞裡掏了一包乾脆麵出來,捏碎了往嘴裡灌,邊嚼邊含糊不清道:“鬼知道,估計是狼子野心終於被老劉發現了,逮回去大刑伺候。”鐘文瞟了眼他此刻那張醜惡的嘴臉,決定去背書。教師辦公室。劉忠國喝了一口保溫杯裡的枸杞茶,抬眼看了一眼麵前站著的少年:“聽團委那邊說,你打算退出學生會了。”聽到他問這個,程錦司麵上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很是隨意地點了下頭:“嗯。”“能說說理由嗎?”劉忠國放下保溫杯,往椅背上靠了靠,“沒彆的,就是受團委老師之托,讓我來探探口風。”“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程錦司語氣也很是隨意:“就是覺得有點浪費時間,這不馬上高三了,學習有點緊。”劉忠國心想我信你就有鬼,估計是睡覺時間有點緊吧。但作為一中最有威望的教師之一,他當年不會把心裡的吐槽當麵表現出來,臉上掛著人民教師對自己學子的關切:“下定決心了?”“決定了。”程錦司不帶一絲猶豫,“這周五我就會把工作交接完。”還挺乾脆,劉忠國默默在心裡給團委老師道了個歉,這人他是幫忙留不了了。“行吧,”劉忠國歎了口氣:“既然決定了,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你是個有主見的人,團委老師那邊我會幫你去說一下,學習上呢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跟我說,你們這幫孩子,一個二個的都把老師想得太有距離感。”程錦司聽著這話眉頭一挑,立馬就明白了他話裡的畫外音。劉忠國是分科後剛接手他們班的,原來的班主任朱霞因為生孩子告了假,分科前後他們一班的人員構成其實差彆不大,對於老劉這個中途上任的新官並沒有那麼親熱。當然,就算是之前的班主任朱霞,他們班的人也沒有多親熱,這一群滿是花花腸子的毛頭小子,能對他們眼裡滿是條條框框、管東管西的迂腐老師產生親切感才怪,離經叛道才是他們的親爸爸。但這話程錦司肯定也沒法跟劉忠國解釋,隻能十分乖乖仔地點了點頭:“謝謝老師。”劉忠國見他配合度挺高,心裡一樂嗬,大手一揮,就地放人:“行了,你回去上課吧。”程錦司忍住了剛準備呼之於口的哈欠,微微欠了欠身,快步出了辦公室,離開之前還不忘輕輕帶上門。走廊上,那個中途夭折的哈欠又一次死灰複燃,他終於萬分舒坦地將它呼了出來,眼底估計是因為這個哈欠太過深邃而沾染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他抬手揉了下有點酸澀的眼睛,而後放任目光看向遠處來緩解一下疲勞。劉忠國的辦公室在三樓,走廊正對著校門口的小廣場,現在是上課時間,本來應該什麼人都沒有,但程錦司的瞳孔裡卻印出了一道正在狂奔的身影。他打算回教室的腳步頓了一下,破天荒地留在原地目送那道身影由遠及近,最後消失在文科樓的樓道口。說不清為什麼,雖然從頭到尾都沒看清人臉,但那道跌跌撞撞的影子忽然就和記憶深處某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漸漸重合。他嘗試著調出那段不知道哪年哪月的記憶,大腦卻始終不得要領,隻能作罷,無事般離開了原地。這是艾枷所不知道的事,她也曾在某一時刻,成了某人眼底一閃而逝的風景。此時的她正拚儘了力氣往教室跑,速度快得在所經之地隻出現了一道殘影。早上搭乘的公交車半途拋錨,因為早高峰,她在就近的公交站等了將近20分鐘也沒等來另一趟,學校這邊屬於較偏的,那個地方除了247沒有其他路公交過去,問了下摩的,師傅見她趕時間居然坐地起價要20塊。艾枷心都涼了,硬著頭皮終於在10分鐘後等來了247,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妥妥的遲到了。所幸今天沒有學生會的檢查,她跟門衛打了個招呼,進了門就往教室衝。今天第一節早讀是英語,當她喘著粗氣在門口喊報告的時候,英語老師和班上的人都下了一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讓她進來。艾枷拖著自己剛狂奔完有些殘破不堪的身子,步履蹣跚地走回了座位,屁股挨著凳子的那一刻才感覺終於找回了自己的一絲靈魂。張倩借著課本的遮擋正要開口說話,被她拋了一記現在找我說話我就敢當場去世一個的眼神。對方識大體地閉了嘴。直到下了早讀,艾枷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一點精氣神。張倩也終於把憋回嘴裡的疑問問出了口:“你這是乾什麼去了,居然遲到那麼久?”艾枷有氣無力:“公交車半路拋錨了。”張倩一聽,眼神略帶同情:“你這是什麼非酋命?公交車拋錨這種小概率事件,普通人10年也不見得能遇到一回啊!”艾枷白了她一眼,心道你還知道什麼叫小概率事件呢,數學老師沒白教。估計是早上那一陣跑脫了力,艾枷一上午都過得有些軟綿綿的,中午連去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下課鈴一響她就倒在桌子上睡著了。張倩善解人意地沒有叫她,從食堂吃完午飯又拐到小賣部給她帶了麵包。經過理科樓的時候順帶腳偷聽到了一個天大的八卦。她強壓住尖叫的衝動,百米衝刺地速度衝回了教室,把睡得不省人事的艾枷搖了起來:“天呐!枷枷,我剛聽到了一個大消息!學神他要退出學生會了!”回了教室的人都用震驚的眼神看向她,唯獨還有些迷迷瞪瞪的艾枷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張倩對著她又重複了一遍:“學神他要退出學生會了!”什麼?!艾枷猛然瞪大了眼睛,瞌睡一下子全溜走了。“什麼?”她有點懷疑自己還沒睡醒,腦子在做夢。張倩第三次重複:“學神他要退出學生會了。”艾枷終於相信了自己的耳朵,看著張倩好半天沒說出來話,隔了半晌才嚅囁道:“為……為什麼啊?”張倩:“我也不知道,是剛才路過理科樓的時候聽到前麵兩個人嚼舌根聽到的,待會兒等何子光回來可以問問他,他估計知道。”艾枷訥訥地點了下頭。“哦,對了,”張倩將手裡的麵包遞給她:“幫你買的麵包,你吃了吧。”艾枷接過,卻一點食欲都沒有,腦子裡一片混亂。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退出學生會呢?她像個老媽子那樣操心著一個她根本觸及不到的人的點滴,無法宣之於口,更遑論得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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