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雪(1 / 1)

“所以,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電話那頭的張倩不滿道。隻聽聲音艾枷就能腦補出她窩在沙發裡抓耳撓腮的樣子。“什麼人?”艾枷偏著腦袋將手機夾在肩頭,一邊刷碗一邊裝傻,態度十分自然。那天之後,張倩幾乎每天都會打電話跑來追問她口裡那個“想要追逐的人”,艾枷被她搞得不勝其煩,最後每次她問起,她都采取統一口徑,裝作自己沒說過那話。敵人太過頑固,張倩決定改變鬥爭策略:“既然你不說,那我就隻好自己猜啦。”張倩瞧著二郎腿,開始在腦海裡構思:“你說你要進年級前10,那說明那個人肯定是年級前10之一。”電話這頭,艾枷洗碗的動作一滯,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我們文科前10,我想想都有哪些人……”艾枷一口氣又鬆了下去。“第一是肖楚,女的,肯定不是她,第二宋明,雖然是男的吧,但是那張小學六年級的臉和不到一米六的身高,你要看上他,我第一個反對,第三名楚欣,也是女的,第四……”“好啦倩倩,”艾枷忍無可忍地打斷了福爾摩倩的推理,以防她刹不住車,腦洞直接開出銀河係:“真的沒有那樣一個人,我隻是……隻是想找個理由說服你跟我一起好好學習而已。”那頭張倩將白眼翻出了天際,心想我信你個鬼!“第四徐潔,女的pass,第五何子光——”說到這裡,張倩突然停頓了兩秒,隨即艾枷最害怕的情況發生了:“哎呀媽!我怎麼沒想到!枷枷,是何子光對不對?!”艾枷:“……”她說什麼來著,這腦洞,開出銀河係都是屈才了,簡直是把無邊宇宙當成後花園,在肆意遨遊啊。“我仔細想了想,我們文科前10那幾個,排除7個女生,剩下那仨,除了何子光,個個慘不忍睹,智商和顏值成嚴重反比,”在宇宙肆意遨遊的張倩繼續喋喋不休著,甚至覺得自己越想越有道理:“以我對你的了解,你肯定不會是會莫名其妙喜歡一個跟你根本就不熟的人,何子光從高一到高二一直跟你一個班,現在還是你後桌,可以啊我的枷,悶聲乾大事啊!我挺你!”艾枷眉毛不受控製地抖了抖,一臉悲憤地擦了擦剛洗完碗的手,然後將毛巾往桌上一甩,一手抄起手機:“你怎麼不去寫呢?”“臥槽!你怎麼知道我的夢想是寫!”艾枷:“……”我不知道!張倩:“實不相瞞,我的處女作已經更了666個字了”艾枷:“您還真是才華橫溢啊。”張倩小臉一紅:“不敢不敢,就YY一下自己和愛豆的cp,過把小癮。”艾枷見狀抓住時機,瞬間力挽狂瀾轉移話題:“方便,拜讀一下嗎?”“哎呀,”張倩臉更紅了:“不要,那多不好意思!”五分鐘後,艾枷的手機收到了那傳說中的666個字。典型的的嘴上說著不要,身體還挺誠實。艾枷花了兩分鐘,把那666個字看完了,一時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形容詞。“怎麼樣?”張倩發了一條微信過來。艾枷想了想,回複到:“跟我一起好好學習吧,現在還來得及!”張倩:“……”跟張倩扯完皮,艾枷換了出門的衣服,拎著事先裝好的午飯,打算給艾東明和許紅梅送過去。夫妻倆一起經營一個移動水果攤,拉著拖車滿江城跑,去之前艾枷又給兩人打了個電話,確認了地方才出門。今天兩人擺攤的地方在少年宮附近,那裡有很多補習班,假期學生多。天氣不是很好,像是要下雪,艾枷都出了小區門口,又折回去拿傘,一來一回錯過了公交,直達的6號線一直挺難等,她到的時候都過了飯點,雪花正漫無目的地自上而下飄散下來,許紅梅正手忙腳亂地支擺攤傘,艾枷立刻衝上去幫忙,母女兩人手腳麻利地將傘支好了。“我爸呢?”艾枷將帶來的飯盒打開遞給許紅梅,問道。“你陳叔接了個拉貨的活,臨時有事去不了,讓他幫忙去了,”許紅梅接過飯盒,有些嗔怪道:“不是讓你彆來嗎?天氣冷成這樣,在家呆著多好。”艾枷沒應聲,安安靜靜地挨著許紅梅坐在攤位後麵,目光跟著眼前一片又一片地雪花,心裡仿佛聽到了它們砸在地上的聲音。叮咚。許紅梅知道她這是倔脾氣犯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悶頭吃飯。因為天氣的原因,街上基本沒什麼人,自然也不會有生意,母女兩人坐在寒風中,被冷風刮得幾乎沒有了知覺,整個下午都被拉得無限漫長。許紅梅好幾次讓艾枷先回家,都被她無聲地拒絕了。好不容易捱到了6點補習班下課的時間,才終於等到了一點生意。兩人忙到學生和家長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收攤,準備回家。下午雪一直沒停過,路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艾東明不在,許紅梅怕路滑沒敢騎車,和艾枷一前一後推著車慢慢往回走。少年宮前麵有個挺大的拱橋,是江城的標誌性建築之一,具體什麼年代建的已經無從考究,但橋的坡度倒是十分感人,恨不得呈90度直竄天際。少年宮這邊馬路是右行單行道,正好和他們家方向相反,艾枷她們想去馬路對麵隻能先過拱橋,否則就得繞很大一圈。許紅梅推車頭,艾枷推車尾,母女二人齊心協力,配合著鵝毛大雪,在這坡度感人的拱橋上上演了一出勞動人民奮力拚搏精神的大戲。這橋不知道承載了多少代來來往往的行人,路麵早已被磨得光滑無比,平時下個雨都能帶倒一大片,如今覆上一層冰雪,將雪上加霜的境界推到了極致。艾枷推著車沒走幾步就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前麵的許紅梅也沒好到哪裡去,兩人走一步滑半步,短短一段距離,走了十多分鐘還沒到頭。心裡都多多少少有了些急躁,不知是誰滑了半步沒及時收住腳,笨重的車身立刻得了勢般毫不猶豫地縱容著自己的慣性急急往後退,艾枷被牽連著往後滑了好幾步,心裡咯噔一聲:“完了——”然而,想象中的天崩地裂並沒有如預想般降臨,一隻有力的手臂及時伸了出來,解救了這場即將車翻人摔的悲劇。艾枷借勢刹住了腳,呼出了一口劫後餘生的氣。許紅梅同時穩住車頭回過頭急切道:“枷枷,沒事吧!”“我沒事,媽,”艾枷搖了搖頭,偏過頭去看剛剛及時幫了自己一把的人,“多虧了這位……”她後麵的話在看到胳膊的主人後湮沒在了風雪裡。許紅梅順著她的話頭,注意到了幫忙的年輕人,連忙道謝道:“謝謝你啊,小夥子。”程錦司抖了抖腦袋上的雪花,道:“沒事老板,我幫你們推上去吧。”“好好好,那多謝了,”許紅梅又道了謝,吩咐艾枷:“枷枷,來我們抓緊時間。”但艾枷卻反常地低著頭沒有動。“枷枷!”許紅梅又叫了一聲,“發什麼愣呢?”艾枷這才緩過神,手上急忙用力,含含糊糊道:“好。”在程錦司的得力輔助下,三人很快過了這段坑爹的拱橋。許紅梅停穩車,對著程錦司又是一通感謝,抓了個塑料袋,往裡裝了點水果就往他手裡塞。程錦司像是一時之間架不住這樣的熱情,抬手招了輛出租車,裹著風雪急急忙忙鑽進了車裡,迅速絕塵而去。許紅梅拎著沒送出去的水果袋,望著遠去的出租車感概道:“多好的小夥子啊。”艾枷則全程沒在狀態。她腦子裡全是程錦司剛才的樣子,每一個細胞都沉浸在一種名為“不敢相信”的情緒裡。程錦司竟然在這裡補習?程錦司竟然會幫我們?程錦司剛剛竟然離我那麼近,甚至能聽到他用力時的呼吸聲……她所有的理智都在遇到這個人之後蕩然無存,剛剛的經曆讓她有一種中了巨額彩票後的飄飄然感,心跳早就不知道漏掉了多少個節拍。許紅梅頗為遺憾地將剛才急急忙忙巴拉出來的幾個水果從塑料袋裡掏出來放回原處,側身拍了拍直愣愣站在車旁的艾枷,招呼道:“走,回家了閨女。”尚未恢複狀態的艾枷被老母親這一拍嚇得哆嗦了一下,這才從中了名為“程錦司”的巨額彩票中收回理智。許紅梅被她這反應嚇了一跳,道:“這是怎麼了?”艾枷僅剩的飄飄然在老母親關切的眼神裡被肆虐的風雪迅速吹了個蕩然無存,她低著頭,有些心虛地揉了揉自己被凍僵的手指,解釋道:“沒事,可能剛剛嚇到了吧。”許紅梅了然地點了點頭,伸手拂掉了女兒身上剛堆積的雪,柔聲說:“我們回家吧。”母女兩人照例一前一後地推著車往回走,雪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反倒仗著黑夜,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不一會兒,就在兩人和車裡的水果上覆上了薄薄一層。艾枷拍了拍羽絨服帽簷上的雪,恢複了剛才有些被遮擋的視線,沒由來的喊了一聲正前方的許紅梅。“媽。”許紅梅沒回頭,喘著粗氣回她:“怎麼了?”“沒什麼,”艾枷又抖落了一些自己胳膊上的雪,道:“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覺得今年江城的雪下得格外多啊?”許紅梅腳步微頓了一瞬,抬頭看了看漫天飛的雪花,說:“是啊,格外多呢,好多年沒遇上這樣的大雪了。”艾枷抬手,往手心裡接雪花,心裡跟著許紅梅一起感概:“是吧,格外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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