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藥不是我配的(1 / 1)

消失的藥丸 荊0 1081 字 1天前

藍城北街往東,逼近嘉陵江畔,地勢漸低,從前這一帶叫濱江路,環繞著整座城市,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後來市政規劃,濱江路拆除了大部分,打造出供市民休閒娛樂的濱江廣場。現在剩下的濱江老街這部分,因為老縣圖書館內有一棵年近二百年的古柏而保留。羅德鬆的本草醫館在老縣圖書館的隔壁。平房,青瓦灰牆,在“從前的日子很慢”的年月,這樣臨街的青瓦灰牆的店麵,該也是讓人羨慕的。不過現在一幢幢嶄新的高樓拔地而起,濱江老街上的平房,已經在這熱鬨喧囂的時代中沉寂了,盛夏亮烈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愈發陳舊,像一幀發黃的老照片。丁芮站在醫館外,望著門楣上四個墨字“本草醫館”。她人生首先學會的漢字,除了自己的名字,便是“本草醫館”。從前母親隔三岔五帶她來醫館,每次都會像她現在這樣,在門口站一站,教她念一遍這幾個字。逢羅德鬆給母親問診,他也會在他的處方箋寫下這幾個字,然後讓她一遍遍的臨摹。她親熱的稱他為“羅叔”。但自高二丁芮撞見母親坐在診療室的病床抽泣,而羅德鬆將手掌壓在她的肩頭,丁芮便再也沒來過本草醫館。如今十多年過去,“本草醫館”這幾個字連同診所內那一排排散發著藥香的藥櫃,連同問診台後藤椅裡的人,都蒙了歲月的塵垢。當年那雙放在母親肩頭的手,早已不能在丁芮心裡激起漣漪,如果不是因為藥丸的事,丁芮恐怕也早就忘了藍城還有這間本草醫館。“你,小芮?”羅德鬆從藤椅裡緩緩站起,他眯了眼打量丁芮,眼裡流露出詫異。“羅叔好。”丁芮簡單打招呼。神情坦然又淡漠的保持著距離。她對眼前這個清瘦、謝頂的男人沒有絲毫興趣,她隻為安神藥而來。羅德鬆複又在藤椅裡坐下,眼中乍現的神采消失了,此時望著丁芮的目光蒙上一層惆悵,他是想起了母親年輕時來他醫館的情形了?這讓丁芮瞬間茫然,如果那隻放在母親肩頭的手掌,正如丁芮所猜想的那樣,他為何又要用安定片冒充保健品給母親吃?簡單寒暄幾句後,丁芮直奔主題。她將小塑料盒的藥丸抖在處方箋上,抬眼望定羅德鬆,“羅叔,這是您給我媽配的安神藥嗎?”羅德鬆凝神怔了怔,他被丁芮的嚴肅弄得莫名其妙,但當他目光落在藥丸上時,他臉上迷惑的神情漸漸散開了。羅德鬆鼻翼一翕,語氣甚為平淡的說道,“小芮,你弄錯了,這不是我配的藥。”說著他舉起手邊一乍高的圓柱形玻璃杯,飲了一口,嘖嘖有聲。丁芮這才注意到在她進門之前,這個禿頂的頹唐老男人獨自坐在午後的醫館,孤獨的飲酒。丁芮心裡動了一下,但沒吭聲,她等著羅德鬆給她一個更像樣的解釋。羅德鬆手指撚著藥丸舉在眼前細細看了幾秒,忽然神色一驚,嚷道,“這是安定呀。”丁芮暗自吃驚。難道他真不知道?羅德鬆忙站起,打開身後的茶色玻璃櫃,從裡麵一堆瓶瓶罐罐中,取出一瓶藥。瓶中藥丸的形狀與丁芮帶來的毫無二致。“我估摸著你媽的安神藥該吃完了,最近又配了一些。小芮,你看——”羅德鬆倒出一顆,“這兩顆藥有什麼區彆?”肉眼看過去沒任何區彆。“小芮,你聞一下。”羅德鬆將兩顆藥送到丁芮鼻前,丁芮分彆撚在指間嗅了嗅,眉頭微蹙。“嗅出來了?”羅德鬆急切的問。丁芮遲疑地點頭,“您剛拿出的這顆有隱隱的中藥味,雖然被糖衣的甜味遮蓋著,仔細聞還是能聞出來,我帶來的這顆沒有。可是羅叔——”丁芮聲音高了起來,一臉迷茫,“這藥我是從我媽藥瓶裡拿的,沒錯呀,為什麼……”羅德鬆迎著丁芮問詢的目光,但什麼也沒說。半晌,他又舉起酒杯喝了一口。丁芮知道母親患阿茲海默症之前,一直都在本草醫館問診看病的,兩人認識很多年了。不管從前兩人交情到何種地步,現在羅德鬆是沒有任何理由冒著“謀殺”的風險給母親配大劑量的安定的。但如果冒充安神藥的安定不是出自羅德鬆的手,隻能是中途被人換掉了。而惟一能接觸到藥丸的人隻能是丁勝利……順著這根線頭,丁芮思量著,不由得打了寒戰。難道母親生病這十年,真的熬乾了父親的耐心,他想擺脫這個磨人的妻子了?那為什麼她幾次提議將母親送到療養院,父親又堅決反對呢?丁芮一言不發的瞅著兩顆藥丸,心裡亂七八糟的。“小芮——”羅德鬆歎口氣,打破了診所內壓抑的沉寂,“你彆想了,以我對你爸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傷害你媽媽的。這安神藥的問題,隻可能是出在彆處。”彆處?丁芮立即抬眸緊盯著羅德鬆,“羅叔,依您看會有什麼可能?”羅德鬆又飲了一口酒,輕咂著嘴,神情很是猶豫。丁芮急了,“羅叔,您知道些什麼,您趕緊告訴我啊。”羅德鬆將藥瓶慢慢推到丁芮跟前,沉聲道,“你把藥保管好,隻在你媽媽需要服的時候拿給她。既然這安定片是借我的安神藥混在裡麵的,至少現在彆給人可乘之機,至於其他的……”急促的電話鈴聲猛地響起,把凝神思索的丁芮嚇得一驚。電話是龔信誠打來了,丁芮剛摁了接聽鍵,他的生硬、嚴厲的聲音便劈頭蓋臉而來,責備丁芮。“司機已經到你家樓下了,他說你不在,威威在哭,你爸哄不住。你把那麼小的孩子丟在家裡一個人跑出去,丁芮,你到底在乾什麼?你最近種種行為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你趕快回去收拾東西帶威威回溪市,我媽已經很不高興了……”丁芮這會完全沒心思計較丈夫拿她當失職的下屬那樣來教訓,但一聽說兒子在哭,她馬上就坐不住了。“羅叔,我得先走了,回頭再聯係您。”剛才龔信誠的電話,羅德鬆也斷斷續續聽出了大概,他趕緊起身問道,“小芮,你要回溪市?”丁芮攥著手機,茫然不語。“那你媽媽……”丁芮反應過來,忙在處方箋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羅叔,您要想到了什麼跟我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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