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的身份(1 / 1)

世人對自己的評價如何,要說不在意,那定然是假的。可嘴長在彆人身上,她所能做的,隻有儘量去習慣那些惡言惡語,然後淡然一笑。逃避可恥,且在一段時間內的確有用,但逃避的後果,隻會讓人陷入更深的痛苦。深諳此理的北陵珂出了茶館後,便定下心來,跟著白凱秘密進了宮。照例是要先去拜見父王,但琢玉殿前,得了消息的北陵琰早已等在了門口。他坐在輪椅上,腿上搭著塊銀色火狐皮,微微歪頭對總管太監笑著,還是那般溫潤如玉。一看見前方熟悉的身影,他便掙紮著想要起給北陵珂一個擁抱,卻忘了自己早已站不起來。最後,是北陵珂紅著眼擁抱了他:“二哥......”“回來就好,有什麼話,見過父王再說。”北陵琰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了?”甫一進殿門,父王雄厚威嚴的聲音便從王座上傳來。八年對修士來說不過一瞬,可北陵王卻比她離開之時蒼老了許多。容貌雖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渾濁的眼神和遲緩的動作,卻出賣了在他身上淌過的歲月。北陵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恨他,卻也因他的衰老而難過。“八年前的案子,孤派人查過了,”見她不語,北陵王主動開了口,“一直沒抓到若翁,也就沒法給你個交代。你......”他也有些詞窮,自三日前收到白凱的密折,他就一直在想著該如何麵對這個女兒。一國之君不可能低頭,即使是在最親的人麵前,也不可以。於是,他最終隻乾巴巴地說了句:“既然回來了,便官複原職吧。”“稟父王,”北陵珂跪了下來,“兒臣如今靈力儘失,也著實不願以北陵珂的身份再活下去了。”北陵王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慍色:“做我北陵的王姬莫非委屈了你?”又是這樣,無論誰占理,無論前一刻有多溫情脈脈,隻要一點不如父王的意,他便會說翻臉就翻臉。白凱馬上替她解圍,可剛喊了句陛下便被斥走了,大殿之內,再一次隻有他們父女倆。“你怎麼出來了?”北陵琰道,“阿珂呢?”白凱撓撓頭:“在裡邊兒跟陛下對著乾呢,她這脾氣,也不知道隨了誰。”北陵琰歎氣:“論脾氣秉性和修靈天分,阿珂都是最像父王的。”良久,琢玉殿殿門緩緩打開,看著並未缺胳膊少腿的北陵珂,兩位哥哥瞬間鬆了口氣。“二哥,母妃到底怎麼樣了?”北陵珂急切問到。“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熟悉的儲秀宮裡,容妃等得有些焦急,正揪著手絹兒來回趟著步子。一聽見內飾官通傳,便忙不迭地跑到了院中,一把抱住北陵珂,抹起眼淚來:“我的女兒呀——”北陵珂一愣,不是說母妃病重嗎,怎的還能跑出來?而且這抱起來的觸感......好像還胖了一些。白凱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姑,姑姑,你怎麼......”身後,北陵琰笑道:“外麵冷,進屋說吧。”原來,容妃病重是假,想召北陵琰回宮卻是真。按理說他身有殘疾,早就無法繼承大寶,可如今北陵川倒台,隻要說服群臣,改變祖宗法製也不是毫無希望。北陵琰苦笑道:“母妃要試就試吧,不過我估計寧丞相他們定會堅決反對。”容妃牽著北陵珂的手:“你懂什麼?如今阿珂回來了,說明上天是眷顧我們一家的。你與北陵洛那草包相比,誰更適合繼位,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容妃與二哥講著朝堂之事,北陵珂愣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她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居然被母妃坑回了宮,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第二日,北陵王昭告天下,百濮端親王投誠有功,封為郡王,其女溫婉有才,與容妃甚是投緣,賜名北陵皎,收為養女,以示王恩。宮內竊竊私語,這新封的郡主,與八年前那位落水的王姬長得極為相似,難怪容妃會一見如故。消息傳到堯光,方棋落與殷羅都猜到了是怎麼一回事,麵對艾草與阿麗整日的追問,他們也隻能苦笑著回答:“快了,你路姐姐很快就會回來。”但殷羅心裡知道,要想再見到路知遙,怕是難了。謝康對堯光上謙道:“你看,這不是還有第三種辦法嗎?”未等他想明白,謝康便乘著翱瀚飛回了三清鎮。今日堯光大雪,街道格外冷清,當芍藥姑娘披著外衣開門看見謝康時,不由有些驚訝:“謝公子,國喪期間,風滿樓不營業的。”“我知道。”來人並未打傘,雪落滿了肩頭,“我就是想去路知遙之前的房間坐坐。”另一邊,北陵珂正推著北陵琰在禦花園散步,她嫂嫂如今懷了身孕,並沒有一同返回雲出,照顧北陵琰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她頭上。湖心亭上,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數位曼妙女子正簇擁在一青衣男子身邊,不時喂他幾顆葡萄,場麵極度香豔。那男子身量不算太高,眉宇間還有些未散開的稚氣,肩頭停著一隻雪白的知雪鳥,也正享受著美人投喂。他瞥見北陵珂的背影,一下子來了精神:“推著我二哥的那人是誰?”正偏偏起舞的紅衣女子停下了動作,轉頭一看,隨即溫婉笑道:“殿下整日與我們姐妹相伴,竟連自己多了個妹妹都不知道?”妹妹?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這百濮之女,身量怎麼同阿珂如此相像?“二哥,我過幾日隨你一起回封地吧,正好去看看柳兒姐姐。”順便再逃回三清鎮,嗯,這個計劃非常不錯。北陵琰笑道:“你這才剛回來,母妃會舍得讓你走?”“可是——”北陵珂正要回答,身後便響起了熟悉的嗓音。“二哥。”來人正是三王子北陵洛,待北陵珂推著輪椅轉過頭時,他像是見了鬼一般,險些跌落在紅衣女子懷中,“你你你......”北陵珂對他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心領神會,讓隨行侍女退了下去。“阿珂?”他試探性喚道。北陵珂點了點頭,他便像隻小奶狗一樣黏了上來,麵露驚喜:“真的是你!你回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也太不講義氣了吧?”“我昨日剛回來,正想著找時間去看望三哥呢!”一見北陵洛,北陵珂不禁想起阿若和阿川在南荒時對她說的話,不過如今看來,百濮造反之事,母妃說不定也摻了一腳。正暗暗想著,北陵洛肩頭的知雪鳥也隨著主人的興致叫喚了一聲,以示歡迎,隨後用喙慢條斯理地整理起羽毛來。北陵珂也衝他笑笑,“三哥這靈物看著眼生,可是賀小將軍送的?”賀小將軍賀北安,乃賀家軍少主,其父戰死於二十多年前同堯光的那場惡戰。他從小在宮中長大,算是北陵王的半個兒子,與北陵洛最為交好,不時替他尋些珍奇靈獸。“他?”北陵洛立馬翻臉,“彆跟我提那個變態!”“變態?他怎麼你了?”北陵珂甚是不解。北陵洛氣的臉色漲紅:“什麼怎麼我了?反正他就是變態,阿珂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改日再來看你!”說罷,他便氣衝衝地走了,任憑北陵珂如何挽留,他也不曾回頭。“幾年不見,三哥這脾氣越來越古怪了。”北陵珂咂舌到。北陵琰淡淡道:“他前兩年便同賀將軍鬨翻了,你此時提他,他自然生氣。”“可是我哪知道嘛......”北陵珂略有些委屈,“阿若說的沒錯,他是真變了許多。以前,他從來不近女色的。”“孩子長大了嘛,不過喜愛靈獸一事倒未曾變過。哪怕跟人家賀小將軍鬨翻了,他也舍不得把知雪鳥還給人家。”突然,北陵珂想到了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嚴肅道:“二哥,我問你件事兒,你一定要認真回答我!”北陵琰對這個剛回家的妹妹寵愛的得很:“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百濮一事,宮中定然有人參與,是三哥,還是母後?”她問的太過直接,叫北陵琰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北陵珂撒嬌地挽住他的胳膊:“二哥,你都答應我了。”北陵琰歎了口氣:“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替阿若與北陵川平反?”這次輪到北陵珂被問住了,半響,她才又開口道:“我隻是想要一個真相。”北陵的冬天不算寒冷,今日的寒風卻刺骨地有些過了頭,待二人回到廂房,北陵琰抱起個湯婆子後,他才緩緩開口:“阿珂,你可還記得八年前的馬欄秋圍?”北陵珂當然記得,那天之後不久,原本屬意王位的二哥便獨自一人去了上川島采藥,與守陣靈獸交戰後慘失雙腿,也從此與王位無緣。而他之所以要去采藥,是為了治好心上人的癔症。再更早的一次馬欄秋圍上,三王子北陵洛的靈寵七角獸突然發狂,眼看就要衝撞到北陵琰了,突然,一個瘦小的身影用力將他推開,自己卻被獸角撞破了肚子。那是北陵琰身邊的貼身侍女柳兒,也是他如今的王妃。少年北陵琰驚惶失措,抱著滿身是血的柳兒放聲大哭。北陵王大怒,當場命人宰了那隻七角獸,又憐柳兒護主之心,特召來禦醫為其療傷,總算是把命保下了,但所中之毒,竟令整個太醫院束手無策。隨後幾年,北陵琰一直在尋覓良醫,卻隻迎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直到北陵珂從北澤帶回了若翁,柳兒的病才迎來新的轉機——原來除了七角獸之毒,她身上還有另外一種密毒,且二種毒素相互壓製,若是貿然祛除一種,便會加快另一種發作。下毒之人,心思不可謂不狠辣。於是,北陵琰與北陵珂在馬欄秋圍上設下了陷阱,打算揪出給柳兒下毒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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