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破局之法(1 / 1)

與君訣 榆木白 1838 字 23小時前

言修淩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救回來的。他再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沈玄離守在他身邊,神色是少有的肅穆。他瞪著屋頂,不知所謂地愣了好大一會兒,才伸出手,想召出些許靈力來。掌之中空空如也,什麼都喚不出來。言修淩的神色在一瞬間劃過幾分倉皇。花棠那一劍沒想要他的命,隻是將他好不容易修複的氣海又重新毀掉了。為什麼是花棠呢?言修淩想不通,也不敢想。花棠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怎麼可能是魔種呢?看著他的瞳孔染上幾分無措,沈玄離抿緊唇,握住他的手。言修淩茫然抬頭,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宛如被抓爛的毛線團一樣亂糟糟理不出個頭緒,好一會兒才勉強自己冷靜下來,問:“天晉山怎麼樣?”沈玄離的眸色還算溫和:“他的目標是鬼門之主的精魂,得手之後不想節外生枝,便遁走了。放心,天晉山無礙。”言修淩的憂懼稍稍淡了一點,咬著牙將煩亂的心思壓下去,將整件事前前後後理了一遭,問道:“鬼門之主的魂魄是不是早就已經逃離了?”沈玄離點頭:“十年前後山禁地的百鬼夜行,極可能是他故意利用你的闖入而誘發,並趁亂將魂魄剝離,逃了出去,離開天晉山後,附身在本已經死去的花棠身上。我記得你那時候說過,花棠當時分明病重,卻奇跡般活了下來,我想那時候,鬼門之主就已經借體重生了。隻不過軀體並不是他的,所以才會一直多病垂危,直到你搶了白家的靈藥,才讓他成功續命。”言修淩的目色微暗。他當初拖著病體殘軀舍命奪得的藥,可救活的卻並不是最初的人。他的腦海中又閃過在幻境中層見的花棠殺了白家滿門的情景,隻怕那時,鬼門之主的魂魄就已經和花棠慢慢融合了。“那現在怎麼樣?”言修淩的神情冷冽幾分,“他回鬼界去了?”沈玄離點頭:“他籌謀已久,眼下收了被鎮壓在天晉山的遺魂,修為就算比不上當年也所差無幾,而且我們從梅子安的嘴裡撬出了消息,無璧背後的魔種並不是梅子安,梅子安隻是個障眼法,真正的幕後主使,正是花棠,當年逐溪穀的國師也是花棠安排下的,雖然那時候花棠的真身已經被鎮壓,可是他手下的人一直在用生靈替他溫養配劍。現下他已經回了鬼界,重掌鬼門,並且取代你,成了鬼主。”言修淩閉上眼睛。沈玄離垂眸,瞧著他的神態,眼底露出幾絲憂慮,忍不住抬手想去觸碰他的眉頭,隻是手剛伸出,就見言修淩又睜開眼,眉目間已經是一片清冷:“我去見見無璧。”言修淩知道無璧有些時候會太過執迷而犯蠢,但無璧不是笨蛋,更不會甘願受製於人,雖然被坑了一大遭,可言修淩不相信他與虎謀皮的同時沒有準備任何的後手。無璧對他的再次造訪並不意外,隻是聽說幕後之人是花棠時訝異了幾分。言修淩給無璧帶了好幾大壇子酒,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默不作聲地喝完之後,無璧醉眼朦朧瞧著他冷笑,笑過之後道,既然當年的鬼門之主能重新回歸,那第一任的天晉山主,那個驚才絕豔的鬼靈,為什麼不能被召回來呢?言修淩不動聲色,心裡其實早已經波瀾頓生。上一任的鬼門老門主幾乎算無遺策,隻可惜死得早;無璧又苦苦籌謀了這麼多年,早就對人間的種種密辛爛熟於心。言修淩對天晉山的開山門主了解寥寥,不過從師叔同門口中偶爾得知的消息,也能大概勾勒出這位祖師爺的輪廓,鬼主既然被封印,就說明祖師爺知道它殺不死,那為了以防萬一,他肯定會留下後手,以免後患無窮。“無璧說,開山祖師將自己製成了兵器,就存放於秘境之中。”言修淩坐在桌子上,有點苦惱地撓頭,“天晉山有秘境嗎?我怎麼不知道?”沈玄離也不知道天晉山有沒有秘境。但是如果是他,製成了這樣的一把製敵秘武,極大概率不會放在天晉山,而是會安置在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隻給信任之人留下隻言片語,以免武器落入他人之手。信任之人……隻言片語……沈玄離拉起言修淩,直往山主穀無承的居所而去。可是穀無承並不知曉。天晉山古訓,山門機密隻有曆任山主口耳相傳,而當初穀弦之死太過突然,穀無承根本不曾得知關於開山門主的消息。沈玄離眼底微沉,隻能從穀弦生前留下的手劄書籍入手,企圖能夠找到隻言片語。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從當年穀弦故去,沈玄離其實已經將師父的手劄信箋翻閱過多遍,內容大多是修行所感,以及對天下大勢的憂慮。直到他們不眠不休地翻閱了幾日之後,沈玄離從穀弦的手劄中尋到一張草稿,內容是摘錄的一小段山水遊記的殘篇。寥寥幾筆,隻言北漠有古俗,以石壁鑿穴,人死則石穴葬之,若有機密珍寶,會同屍而葬,以掩人耳目。石壁鑿穴,同屍而葬,掩人耳目。言修淩與沈玄離驀然抬頭,目光相撞,具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光芒。他們知道線索藏在哪裡了。天晉山大殿。穀無承帶著長老和內門心腹的弟子,一堆人圍在桌前琢磨了大半日,桌上那舊地圖都快被翻來覆去磨爛了,可誰也沒看出來這地圖究竟指的是哪。昔日言修淩在外胡混,曾在婆羅門一個祭司的手裡奪得過一處洞天福地,也是在哪,他和沈玄離在暖泉裡逆流而上,最終發現了一個洞窟,從洞窟中得了一把鑰匙和一個地圖,麵上是天晉山,可他們拿回來之後,才發現裡麵另有乾坤,中間還藏著一張陌生的地圖。隻是那時他們隻當這是某個前輩留下的藏寶圖,不曾在意,直到現在才驚覺那似乎與第一任的天晉山主徐嶽淩有關。時至深夜,月冷星稀。言修淩垮著一張臉往住處走,揣著堯禾不知道從哪裡摘過來的新鮮果子一口一個地往嘴裡仍。今天的月似乎離這個世界格外近,月色如水,將整個天地映襯成一種泛著冷意的白。言修淩瞧著幾乎觸手可及的月亮,突然想起自己在另一個世界還活著的時候,那時候上課學的古文,古人就總愛望月懷遠,現在他見了這麼罕見的巨大的月亮,心裡頭也用有些情緒翻湧不定。“我上次見這麼大的月亮還是七歲的時候,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為了看月亮,我那個特有錢的爹還特意包了一個大廈的頂層,奢華得不像話。”言修淩將一個果子丟給沈玄離,眼睛裡泛起幾絲沈玄離從來沒見過的光彩,“後來我就喜歡上了看月亮,還特意買了個天文望遠鏡——望遠鏡這個東西我小時候和你講過,你沒忘吧?”沈玄離將果子咬了一口,沒說過。“不過後來我到鬼界以後幾乎就沒見過月亮,那地方到處是黑乎乎的霧,空氣差得要死,所以我得跑出來,可以我剛出來的時候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雪,月亮自然沒看成。再之後,就算有月也總是平平無奇,也就後來去白骨峽找人的時候,見那月亮勉強不錯,隻可惜那太邪門……”言修淩說著,突然停下了。沈玄離起初不解其意,聽聞白骨峽三個字還怔了一下,隨後才想起來,那正是兩人闊彆十年後,第一次再見麵的地方,沈玄離為了不讓言修淩悄無聲息地消失,還曾用了些手段,給言修淩種了讀心。言修淩神色一動,想也不想拉著他直奔沈玄離的居所,將桌上的書本草草堆在一邊,鋪了紙筆憑著自己的記憶描出山脈地形的輪廓。圖雖簡易,沈玄離看來,卻是越來越眼熟。“那地圖真的是白骨峽!”故地重遊,言修淩瞧著邊境地區日漸粗礪的山巒湖水,小小湧上一番感慨。從與沈玄離再遇,到現在重回天晉山,世事瞬息萬變,可其實也才不過區區一年多而已。許是太偏遠,人鬼兩界的戰爭並沒有對這個地方造成多大的影響,街上蕭索了些,但好歹還算穩定。隻不過白骨峽內變成了真正的白骨峽,當年的村落是婆羅門假扮,被發現後便全部消失了,以後段渺然一死,她掌控的婆羅門也被段修竹以雷霆手段拔除,現下這裡一片死寂,就連野物都見不著。 白骨峽中詭譎的雕像扔在,不過其中棲居的蛇妖已經被鏟除,這些東西也沒了什麼威脅。言修淩和沈玄離沒有禦劍,隻帶著地圖和鑰匙慢慢地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那鑰匙在的緣故,言修淩總能察覺到幾分捕捉不到,但的的確確是存在的古怪氣息。讓人無端汗毛炸起,惴惴難安。越往前走,這種感覺便越強烈,直到他們路過當年花棠使用的那個洞口,言修淩突然挺住腳步,直覺告訴他,就是這裡了。洞口這次沒有幻境。曾經讓言修淩苦戰過一番的小廟早就塌了,沈玄離打開廟下的空間入口,入目皆是看不見儘頭的濃黑。言修淩沒了靈力也沒了煞氣,催不動驚魂,沈玄離便將一盞古燈以靈力點燃,照亮了方寸之地。這燈正是佛古燈,隻是燈芯隻剩下短短的一小截,早已經沒了防禦之力,隻能作為最簡單的長明燈使用。這裡空間甚大,走起路來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一路往前便是一個祭台和一株枯死的古樹,言修淩記得自己曾從這古樹藤中取過京城章老將軍的孫子章雲洄的屍體。這已經是儘頭了。要說能藏東西的地方,也就隻有祭台了。言修淩和沈玄離換了一個眼色,細細從祭台和古樹周邊一寸一寸找起來,直到兩個人突然踩上祭台的某一點,一聲輕輕的機栝運轉聲響了起來。有一小塊青石地磚裂開半個縫隙,石板之下,是一個鑰匙孔。言修淩強壓下心裡難言的異樣,看著沈玄離將從洞天福地裡得來的鑰匙一點一點探進去,輕輕一擰,鎖孔發出“噠”的一聲輕響。機關運轉的聲音慢慢響起,到最後越來越快,仿佛整個空間都被精密的機關圍滿了,無處不在地衝著他們的耳朵衝進來。言修淩的心臟猛然一顫,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危機感兜頭而來,他想躲,可是修為儘失的軀體遲鈍了一下,隻能感覺著似乎有利器從身後偷襲過來。就在那東西要劃破皮肉的瞬間,沈玄離扯著他的肩膀狠狠將他拉扯進自己的懷裡,側身一轉將言修淩護住,言修淩瞪大眼睛,下一瞬就見有鋪天蓋地的枝葉瞬移而出,交織成盾,將兩人牢牢護住,而沈玄離的長歌劍動,冷光一閃,斬下一條白潤如玉的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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