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挨打了吧(1 / 1)

與君訣 榆木白 1763 字 23小時前

言修淩遇見過的死人不少,死鬼也不少,但凡能被他遇見的,大多都死得並不舒坦,但他萬萬沒想到,紅衣竟然是這麼一個死法。那黑影是條變了模樣的錦鯉,通體漆黑,連喜慶的錦鯉紋也變成了猙獰可怖的樣式,一口鋼鑲的似的利齒衝著被困在祭台上的紅衣撲去,柔軟的女子身軀在妖魚的利齒下脆弱得宛如紙片,刹那間便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妖化的錦鯉咬碎了袁紅衣的四肢,卻還留下了殘破的頭顱,也不知巫師是施了什麼術法,即便已經成了這般模樣,紅衣也還活著,求死不能的怨氣幾乎肉眼可見,悉數被錦鯉吸納一空。花棠沒攔住言修淩,他幾乎毫不掩飾地召出驚魂,飛身往錦鯉刺去。驚魂攪動得煞氣漫山遍野,幾乎將整個朱西國籠在其中。黑帳中的巫師終於動了,一雙瘦長的手伸出來,將黑帳輕輕撩開一個縫隙。言修淩的劍刺空了。錦鯉殺死紅衣的場景如同一個虛幻的泡沫,他一劍戳下去,這些早就發生過了的事情就儘數都散成了塵埃。言修淩隻覺得一口血堵在胸口裡,帶著沉悶的痛意,憋得人幾欲發瘋。他的劍一刻不停,徑直向巫師刺過去。暴虐的煞氣將巫師棲身的帳篷撕成碎片,失去了遮掩的巫師裹著一身黑鬥篷,繚繞的黑氣將容顏死死遮住。半虛半實,半真半假。當言修淩的劍與巫師相撞的瞬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竟有一種辨不清今夕是何夕的茫然。他想起自己莫名的死亡,莫名地出現在鬼蜮,想起自己在百鬼泥潭中掙紮,想起自己與紅衣與無璧的遇見,想起三個不知道該成為靈還是鬼的東西在地獄中掙紮著尋求一絲求生之機,也想起終於脫離鬼蜮之後,三個人此生此世永不離棄的誓言。那時候,無璧和紅衣是他苦苦掙紮的幾百年間,僅有的朋友,甚至是僅有的親人。可現在,一切都變了。意識百轉千回,也不過是轉瞬之間。言修淩早就廢了靈力,此刻正不要命地勾動滿天滿地的煞氣,巫師不過幾個回合就露了頹勢,隻能尋個機會抽身躲避,吹動了一個樣式古怪的白骨哨子。言修淩覺得似乎有點眼熟。但也還沒來得及等他細想,就見原本傀儡般站立不動的黑甲士聽哨音而動,分成兩批,向著他和白潯花棠圍過來。大雨鋪天蓋地的落下來,那些原本鮮活的城民們此刻都木偶般麵無表情地站著,遠遠的,冷漠的,像是早就失去了生命的看客。言修淩宛如沒有看見包圍而來的黑甲士,始終死死盯著巫師不放。他不擔心花棠,雖然花棠看起來跳脫得像個憨憨,但他畢竟是陰陽司司主青眼有加的天才,白潯雖然法術不精,但有花棠護著,這些黑甲士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巫師見他依舊不依不饒地追過啦,麵具之下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厭煩,骨哨子聲音陡然一尖,一旁祭台上的鯉魚宛如得了命令,長尾一擺轉過身去,張開長滿尖牙的嘴巴隻衝言修淩衝過來,妖化後的妖氣氣裹著水產品身上的魚腥味,隔著遠遠就熏得人腦殼疼。言修淩心中煩躁之意更甚,幾乎想都不想就將黑玉墜子掛在劍上,驚魂得了玉墜,凶厲之氣幾乎刹那間都被喚醒,黑鯉魚被這衝天而起的煞氣駭得一愣,再行動就有些踟躕,被哨聲催著,不情不願地咬過來。 一雙慵懶澄澈的眼睛在言修淩的懷裡悄悄睜開,帶著小小的倒刺的舌頭懶散地舔了舔爪子。那雙一隻純粹懵懂的眼睛,此刻終於有了幾分涼薄。黑鯉魚隻要稍微靠近些,身上的金鱗片就被驚魂的劍氣削的不要錢似的往下掉,痛苦本該激發妖獸的凶性,可是這世界上隻怕還真沒有什麼東西能凶過驚魂去,黑鯉魚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隻能遠遠衝他不安地嘶吼。鯉魚叫可真難聽。言修淩懶得理它,直奔著巫師而去,這世界上很難有什麼人能夠在被完全喚醒的驚魂劍下全身而退,這個巫師當然也不可能例外。即使巫師已經全力抵抗,可衣服上越來越多的殘破不堪昭示著他早就落了頹勢。言修淩心裡煩躁之意更盛,不想與他再做糾纏,幾乎將驚魂催到極致,連人帶劍宛如化成了一道殘影,直衝著刺過去。巫師的瞳孔陡然一縮,避無可避,隻能以身軀迎上驚魂。另一邊,雖然黑甲士人多勢眾,但是花棠一把秀麗的小窄劍舞得虎虎生風,再加上有火浣鼠布陣控場,這三個幾乎毫無壓力。要不是最開始摸不清狀況,又想偷偷探查到那個傳說中的凶劍所在的位置,他們也不至於鬼鬼祟祟被黑甲士追的滿地跑。花棠正邊和火浣鼠鬥嘴邊打黑甲士打得興起,白潯插不上手,便往言修淩那邊看了一眼。這一眼就發覺不對勁來。白潯自知不適合打殺,但並不意味著他看不懂招式。此時言修淩幾乎已經是壓著巫師打,巫師雖看上去狼狽不堪,但若細細看去,才能發覺巫師的閃避其實仍舊十分靈活,雖然時不時會讓驚魂割出傷口來,但受傷的位置大多都是算計好的,看起來傷重,實則根本要不了命。而言修淩似乎根本不曾察覺一般,隻一味地橫衝直撞,魯莽地甚至連稍微謹慎點的新入門的弟子都不如。這顯然不太正常。白潯心裡一急,忙叫了言修淩一句,可言修淩仿佛什麼都沒聽見,隻是轉身一晃而過的時候,白潯瞧見他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猩紅。倒是巫師似乎看出來白潯已經識破了什麼,扭過頭來直勾勾地盯了他幾眼,驀然往他這方向一挪,言修淩的驚魂趁勢追過來,洶湧的煞氣濃厚得有些嗆人。白潯皺著眉捂住鼻子,在一瞬間突然覺察出到底哪裡不對來。鯉魚妖呢?白潯心中一抖,剛要提醒,就見縱橫的煞氣中突然竄出一個巨大的黑影子,帶著令人作嘔的腥氣直撲他而來,白潯閃避不及,被鯉魚的尖牙一口咬住了胳膊,被撲倒在地上,鯉魚不滿足於手臂上這一點鮮血,鬆口之後就要再往他的脖子上咬。白潯的眼中劃過一絲厲芒,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見眼前突然跳過一個小小的殘影,嗷嗚一聲,奶聲奶氣但又威勢暗藏的低吼響起來,下一瞬間就見馬上就要落在他耳朵邊的獠牙被整整齊齊地斬斷,緊接著黑鯉魚的身軀被一道黃色的影子撞得一個迭趔,滾落在一旁的草地上,震耳欲聾的慘叫聲響起來,黑鯉魚的魚尾拚命拍打著地麵,頭顱卻被什麼東西死死釘在地上,不消片刻,便連慘叫聲也漸漸弱了下去。白潯從地上爬起來,稍微定了定神才看清楚,製住黑鯉魚的不是彆人,正是一隻還沒有巴掌大的小橘貓。小貓此刻正死死咬住黑鯉魚兩腮中間的一處軟肉,明明體型比小橘貓大了百倍不止的黑鯉魚此刻竟然全無反抗之力。繞是白潯生性穩重,此刻也著實愣了一愣,隨即回過神來剛要上前幫忙,就見小橘貓的小爪子一抬一落,宛如流光一閃,黑鯉魚最後掙動了一下,連最後的慘叫聲都沒發出來,就被那一爪子切下了魚頭。汙濁的血液噴濺而出,小橘貓嫌棄地甩甩爪子,就地一跳鑽進白潯的懷裡,隨即才想起來剛剛自己咬過這個臟兮兮的妖物,開始拚命用白潯的衣服擦嘴巴蹭爪子。白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橘貓的頭,安撫一下被臭妖怪惡心得乾嘔的小動物,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言修淩。巫師的外袍已經成了破爛,唯獨一副麵具還好端端地戴在臉上,言修淩此刻應該已經意識到哪裡不對,不再大開大合地進攻,開始嘗試著將鋪天蓋地的煞氣收回去,隻是眼睛依舊猩紅一片,甚至已經隱約覆蓋住了瞳孔。眼見巫師已經一步一步被逼到護城河岸,再退無可退,言修淩驚魂劍起,直往對方的致命之處刺去,風聲呼嘯,隱約震動了山林。白潯身為花木精怪,直覺比一般人更敏銳幾分,隻覺得心裡沒由來地湧上一絲危機感,還沒等細細察覺,就見小橘貓立刻弓起背,長長的尾巴毛發炸開,喉嚨裡發出的低吼明顯是在警惕甚至懼怕著什麼。下一秒就見無數隻野獸從山林中竄出,直奔他們所在的護城河岸而來,野雞山兔豺狼狐虎都不要命地往這邊衝,周圍早就失去了神智的民眾們此刻才如夢初醒,拚命地用手頭的工具抵禦發瘋的獸潮。然而就在被朱西國民殺死的瞬間,野獸的腹腔突然被什麼東西撕開,一顆猙獰的頭顱直直衝著百姓的脖子而去,鋒利的獠牙一瞬間就撕破了頸動脈的血管。十幾個頭顱直奔花棠和白潯等人而來,火浣鼠見勢不對立刻補下陣法,然而這裡的世界不知是不是被剛剛驚魂的煞氣侵染,已經呈現出搖搖欲墜的泰式,靈氣不穩,陣法也跟著時不時出現一塊殘缺,火浣鼠隻能手忙腳亂地補完東邊補西邊,花棠負責清理趁虛而入的人頭和野獸。說是兵荒馬亂也不為過。花棠知道白潯不擅長動手,大聲呼喊叫白潯過去,隻是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洶湧的人頭和獸潮竟將兩方越分越開,即使白潯有小橘貓幫忙,此刻也還是渾身上下都掛了彩。無數隻人頭將巫師護外其中,就算是有驚魂在手,言修淩和巫師一時竟也隻能僵持,可是眼見白潯和花棠已經勉力支撐,他雖然不甘心,也隻能暫且放棄巫師前去救人。一隻小孩子模樣的人頭一口咬住了小橘貓的尾巴,小貓嗷嗚一聲痛呼還沒叫完,那人頭已經被驚魂劈成兩半,小橘貓宛如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可可憐憐地叫了一聲,直往言修淩懷裡鑽。言修淩順勢抱過它,將白潯護在身後,煞氣在周圍繞成一個圈,將兩個人護在其中。白潯皺著眉頭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剛要去包紮手臂上的傷口,眼角餘光就見巫師竟然莫名露出一個冷冰冰的笑容來。他一愣,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見言修淩突然死死按住額頭,煞氣宛如沸水一般失去控製,白潯還沒等反應過來,一抹白光宛如刀刃,在眼前一晃,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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