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此穀不是穀(1 / 1)

與君訣 榆木白 1578 字 23小時前

逐溪穀不是穀,而且一大片山坳裡的平原,邊緣位置一條大河浩浩湯湯,將整個平原圈了一個圈。原來的被河水繞著朱西國建在平原上,這倒是天底下第一名副其實的護城河。幾百年不長不短,這地方除了破落點也沒什麼極大的變化,一條河看起來風平浪靜,甚至水中蓮花並蒂開得正繁盛,不僅不像凶地,反而更像個度假的好去處。言修淩手搭著涼棚往遠處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個一二三來。不知道是不是這得封印做得太好,一絲妖氣邪氣怨氣都感覺不出來,那個傳說中的河中怪就和死了似的。花棠正手忙腳亂地從馬車上往下搬東西,邊半邊對他埋怨:“阿言你就不能有點眼力價嗎?”言修淩懶洋洋地回過頭去,見花棠身上裡裡外外掛了七八個包袱,手裡還拿著一個大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麼。言修淩狐疑地接過來一看,才發現那滿包都是花生瓜子燒雞腿鹵鴨掌,底下塞著一大塊卷起來的油布,應當是來野餐用的。這些東西放在馬車裡不覺得有什麼,但前麵就是結界,他們租的是普通人家的馬車,馬進不去,隻能靠手搬。言修淩將一大半零食包好,對花棠埋怨:“你怎麼就不知道省點錢?買這麼多萬一吃不完豈不是浪費了?”花棠理直氣壯搖頭,略帶鄙視地應答:“有您言先生在,這零嘴隻有不夠吃,從來不會吃不完。”言修淩眼睛一瞪,卻也隻是虛張聲勢讓花棠閉嘴,畢竟在吃啥啥不剩這一點上,花棠還真沒說錯他。他隻能悻悻地撇撇嘴,對四處亂嗅的小橘貓招呼一聲,小橘貓堯禾舔舔爪子,便興高采烈地踩著小碎步跟上他的腳步。喵,這有魚!這結界中本沒有入口,試煉的人多了,便到處都是入口。——花·簡單粗暴·棠。結界很嚴實,但不是牢不可破,否則也沒法被陰陽司當成試煉的場所。原本類似的結界還得花棠費心費力拿自己的小花劍一點一點的撬開,但現在他們多了個世間陣法幾乎無所不通的火浣鼠,隻需要它動動小爪子,一行兩人一貓一鼠便悄無聲息地混了進來。逐溪穀外正是和上好的大晴天,晴空碧日萬裡無雲,可一進到結界中來,無端從盛夏一下子步入仲秋,冷倒算不上,但行走在荒野密林中,枝葉繁盛遮天蔽日,有些發涼。花棠將滿身的包袱抱緊,往言修淩身邊湊了湊。幾百年無人居住,再富庶的王國,到最後也都變成了茂密的山林。小橘貓尾巴上的貓炸起來,還沒等人回過神來,它突然弓起身子,像個拉滿工的弩箭一樣飛快地彈出去,言修淩隻覺得眼前突然晃過一道虛影,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等花棠和言修淩反應過來,堯禾巴掌大的小身子已經費力地拖拽著一隻剛剛斷氣的肥獾子。花棠和言修淩都看呆了。火浣鼠前爪子裡碰著的花生仁啪嘰一下掉在地上。堯禾似乎不滿他們一個兩個都這麼愣著,將肥獾子丟開,衝他們喵喵叫了兩聲。花棠連忙過去將獾子提起來,衷心感歎:“您可真是太厲害了!”小橘貓立刻得意得尾巴尖勾成一個小圈圈。花棠眼睛帶光地瞅著手裡的肥獾子:“上次吃這麼肥的獾子可還是從誰家靈獸場裡偷的家養的,可惜現在沒有鍋碗瓢盆不能燉煮,獾子用來燒烤土腥味又太重……”他還沒說完,手裡的獾子就被言修淩一把奪了過去:“我好像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野生動物不能吃了吧?”花棠:“你說的是人類不能吃野生動物,人類!你是人嗎?”言修淩:“……我覺得你是在罵我。”“人不能吃野生動物是怕感染病毒,可是咱們是什麼人?不,你不能算是人,可是我是什麼人?我是天賦異稟的修靈天才,你見哪個宗門中人是吃野生動物吃死了?”言修淩:“……”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花棠見言修淩說不出話來,義正言辭地把獾子重新奪過來,尋了個避風處施了一個小火訣,將一片草地精準無誤地燒成了空地,利落地挖了一個小火坑,又削好一根穿著烤肉的棍子。待一切準備就緒,花棠從包袱裡摸出一把迷你版的剔骨刀,將死去多時的獾子剝皮剖腹,準備清洗。言修淩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你出門還帶剔骨刀?殺豬呢準備?”花棠頭也不抬:“這是鼠前輩給的符紙變的。”嗬,這就成鼠前輩了。火浣鼠蹲在花棠肩膀上,得意地拿著一片葉子扇風。這一次言修淩更想翻白眼了。但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嘲諷,花棠突然驚叫一聲,將已經收拾的差不多的獾子一下子扔出來幾丈遠,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從獾子身上掉出來。言修淩狐疑著拿著棍子戳了戳,一句臟話也險些脫口而出。那竟然是一顆稚童的人頭!小橘貓堯禾愣了愣,想起是自己一口咬斷了這麼惡心的獾子的喉嚨,嗷嗚一聲慘叫,立刻扭過頭嘔吐起來。花棠魂不守舍地瘋狂洗手,一邊洗一邊道:“阿言,你沒說過獾子吃人啊!”“你家獾子才吃人呢。”言修淩趕緊將手裡的棍子扔掉,“這不是凶地嗎?凶地哪能用正常的邏輯來解釋呢?但是你這野生烤肉,是注定吃不成了,誰知道彆的動物肚子裡會不會也裝著斷肢殘骸呢?”花棠快吐了:“你彆說了!我發誓,隻要在這鬼地方一天,我就一天不吃肉!肉星都不沾!”言修淩隻能偷偷咳嗽一聲,忍住不笑。待花棠緩過神來,才道:“不對啊,這地方不是早就沒有人了嗎?這獾子肚子裡怎麼還有人頭?來參加試煉的總不會拖家帶口,還帶著個小孩吧?”他問的也是言修淩心中所惑。隻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聽火浣鼠老神在在地道:“這人頭不是人,而且傀人。”言修淩和花棠第一次聽見傀人這個詞。“傀人就是人死了,但是有怨氣,有人便將這個怨氣收集起來,再強行灌注到活人身上,那麼活人就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白日為人,夜晚為鬼。”火浣鼠環視四周,“看來當年的朱西國滅國之事,甚是蹊蹺啊。”蹊蹺不蹊蹺的不知道,但花棠惦念的這頓野生烤肉顯然吃不成了。言修淩沒好意思讓自己的幸災樂禍表露的太明顯,隻能招呼著大家選了個離那處掉出人頭的溪流遠點的平地上,將包袱裡的牛肉乾拿碳火烤軟了吃,又特意給小橘貓帶了無鹽的烤雞,這還是他特意花了十幾兩銀子差人專門做的。小貓很給麵子,咕嚕咕嚕吃得歡快。待一頓飯吃飽喝足,火浣鼠整隻鼠油汪汪的,跳進水裡洗了好一會澡,才抖著水趴在花棠肩上午歇。吃飽喝足倒頭就睡,這一人一鼠一貓,倒真真是來度假的。言修淩躺在草地上發了會呆,才不情願地站起來,重新拿上那根花棠削來烤肉的棍子,捏著鼻子撥弄了一下那顆人頭。人頭雖然頭發糾纏著亂成一團糟,但皮肉沒有半點腐爛。撩開前臉上的亂發,露出一張稚嫩白淨的女童的臉。看模樣不過七八歲,皮膚白皙細膩,一看就是養在富貴人家的女兒。甚至就算這時候變成了傀人,也沒有絲毫的怨氣,反倒平靜得像睡著了一樣。而脖子上的斷口也沒有血跡,平平整整的,連凶器是什麼都看不出來,就好像這頭天生就像這樣似的。言修淩把棍子扔下,揉著下巴心道這不科學。首先,獾子這種哺乳動物和蛇不一樣,它個小,有牙,就算是把東西囫圇吞下去,也多少會嚼那麼幾口,更何況這顆人頭可比它的腦袋喉嚨大多了,它是怎麼吞的下去的呢?第二點,就是人頭的傷口。天下間能造成平滑傷口的武器不少,但那大多數都是極有名望的高人,比如沈玄離的長歌劍、他自己手裡的驚魂劍、瑤仙島島主的七靜琴等。但是這些武器都是認主的,旁人無法拿走,拿走也無法使用,而若真是劍主琴主親自動手又十分說不過去——且不論他們自矜身份不會對一個小孩子下手,就算動手,屍體裡也多少會留下些靈力殘留,旁人識彆不出來,可言修淩自信有這個眼力。但是什麼都沒有。“看來,殺人者若非修為能高過好幾個沈玄離,那就隻能說明,凶手手中的兵器,是還沒有顯過世的秘寶了。”想到這,言修淩眼前一亮,如果真有這種級彆的寶貝……自己焉有錯過之理?他興高采烈地將剛剛睡著的花棠三兩腳踹起來,左手抱貓右手拎著包裹:“快又快走,這地方有好東西,可彆去晚了,被那幫子試煉的家夥們得了去!”若換了其他任何一個宗門,新人試煉,老弟子前去搗亂必定是要受懲罰的,但是陰陽司不一樣,一是他們完全執行放養式試煉,隻告訴新人一個地址,要來的自己來,能活著出去的,直接去陰陽司報道,根本沒人盯著什麼勞什子考場紀律,更沒人操心會不會有人徇私舞弊照顧新人,他們覺得沒有人會這麼閒。但誰能想到,言修淩偏偏就這麼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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