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毒婦人心(1 / 1)

與君訣 榆木白 1967 字 23小時前

黑石頭在他掌心裡晃了晃,才幽幽然發出一個生氣全無的聲音:“嗬,段渺然現在,竟然連魔修都不放過了!”言修淩立刻反駁:“誰是魔修?你才是魔修呢,你全家都是魔修!”黑石頭見他不承認,冷笑道:“煞氣濃鬱至此,你還說自己不是魔修?糊弄誰呢?”言修淩依舊否認:“誰說使煞氣的就一定是魔修了?算了我不和你說這些沒用的了——這是哪?你是什麼東西?”黑石頭直接忽略了他的第一個問題,直接就不樂意了:“你才是什麼東西?你不是東西!”“嘖,你怎麼還罵人呢?”言修淩瞪他,可轉而又想起來它隻是和石頭,再怎麼瞪它也看不到。這樣一回過神來,他才覺得自己和一個石頭費這麼多口舌實在是閒得多餘,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微微正了正辭色,又問了一遍:“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段渺然到底想乾什麼?”聽他提到段渺然,黑石頭的周身不由也泛起了一陣冷意,自嘲道:“這是哪兒?這是段渺然的鍋,我們都是鍋底下的柴火!”“鍋?”這回答可真是結結實實讓他一愣,“什麼意思?”雖然黑石頭隻是一個石頭,但是言修淩還是沒有來地覺得,這個石頭似乎瞥了他一眼,才問道:“瞧你的模樣,想必在人世間也生活不短了,應該知道,普通人甚至修靈者都需要吃飯,而這飯,都需要燃燒薪柴,才能將鍋中的飯食煮熟。隻不過段渺然不是普通人,她要吃的也不是飯食,而是精純的靈氣與修靈者的精氣。這個密室被秘密刻畫了陣法,陣法將被關在這裡的人靈氣榨取出來,重新粹洗凝練,最後形成毫無雜質的精純靈氣,用以供應段渺然的修行所用。你說,我說我們是柴火,說錯了嗎?”言修淩皺眉:“這陣法是段渺然一人所為,還是整個段王府人儘皆知?”“還人儘皆知?”黑石頭又是一聲冷哼,“這種以他人為餌飼養己身的法子,簡直就是大逆不道,逆天而行,遲早要遭天譴的,段王府的人雖然在修行一途算不上頂尖兒,但畢竟起碼的眼界在哪,斷不會用這些有上天和的法子斷送自己的仙途,也就隻有段渺然這種鼠目寸光的毒女,才會真的用到這等陰損的法子。”黑石頭顯然是恨透了段渺然,一字一句中都深帶怨懟,但是言修淩一時之間竟無法附和他的貶斥來,因為他在這石頭的畫中突然捕捉到一個並不陌生的字眼。飼養。黑石頭這個詞,用的可真好。好到讓他幾乎立時間就想到了幾個月前在魍鬼山白骨峽中被圈養的蛇妖,以及在山寨之中,婆羅門青袍祭司將他和沈玄離作為養料,去喂養水潭蛟蛇的場景。那不就正是“飼養”嗎?隻不過婆羅門是以修靈者飼養妖獸,而這裡,是以人飼人。“你可聽聞過一個叫婆羅門的宗派?”言修淩打斷黑石頭的喋喋不休,神色微顯嚴峻。黑石頭遲疑了一下,回應道:“叫婆羅門的宗派我妹聽說過,隻不過我倒是聽過一個人的名字,叫影婆羅。”“誰?”言修淩追問。“段渺然的生母。”黑石頭答。言修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勾了勾唇角,心中暗暗道了一句果然。這一切,果然都是段渺然搞的鬼。魍鬼山的蛇妖是婆羅門所飼養,水潭中的蛟蛇也是婆羅門所為,不惜劫持天晉山弟子也要助力它化身成龍,前來刺殺他的黑衣人和洞天福地分明是婆羅門人,追根溯源卻是出自段王府;段王府招募的客卿又分明都是秘密訓練的殺手,最後都被段渺然收進府中,當年與君山一劫中的神秘人梅子安又與段渺然關係匪淺……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到最後,竟然都繞在了這個看似毫無威脅的年輕女子身上。“憑她一個人,就算真的天賦異稟,能培養出了婆羅門這麼一號暗中實力,但是與君山一事情,絕不可能是她一人所為。若不是她背後還有更大依仗替她出謀劃策,便說明,她說不定也隻是彆人局中的一枚棋子,隻是要她這棋子是做什麼,隻怕段渺然自己都不得而知。”言修淩自語。黑石頭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但是也能猜到他和段渺然之間想必彆有恩怨,隻是他倒沒有如剛才那般言辭惱恨,反而語氣中流露出一絲自嘲與頹然:“雖然不知道你和這個女人有什麼恩怨,但是既然被關道了這裡,任憑你百般怨恨也無濟於事,這陣法不同往常,你修為越高,被吸取的靈氣也就越快。彆看你現在還能靠煞氣撐著,待這地方的煞氣被你吸取乾淨,再無處可以補充之時,便是彈儘糧絕,隻能等死——想我生前縱橫北陸大荒,到最後,不也落得了這種地步?隻剩一絲神念附著在石頭上,苟且偷生,若非你這煞氣相助,不出半月我便徹底身死魂消了。”言修淩抿抿嘴巴,這黑石頭的話的確讓他的內心控製不住湧起一陣隱憂,他深知自己暫時不會有事,那是因為段渺然真正看重的人時沈玄離。待沈玄離真的現身,隻怕就是她圖窮匕現之時。“不行,不能讓沈玄離到這來。”言修淩的眸光漸漸銳利起來,他晃了晃手裡的石頭,問道:“這地方有沒有辦法出去?”黑石頭“嗬”了一聲就沒再理他,估計沒想到他竟然能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要真有法子出去他哪怕拚了老命也要逃走了,那還能落得即將身死魂消的下場?言修淩見石頭不吱聲,也沉默了一會,退而求其次,又問道:“那有沒有暫時破除壓製靈力的法陣的辦法?”這見鬼的法陣最要命的不僅是隔絕並吸納靈氣,更重要的是也隔斷了他的讀心,沈玄離現在想必已經發現了他的失蹤,段渺然又故意泄露消息準備請君入甕,如果不及時提醒,隻怕沈玄離當真會明知故犯,眼睜睜往陷阱裡跳。黑石頭自己晃了晃,似是來回踱步思考什麼,言修淩耐著性子,強忍著沒開口催促。直到許久,黑石頭才略顯遲疑地道:“這個地方的陣法隻要開啟,就自成了一方簡易的小世界,外物進不來,裡麵的出不去。但是當有人開啟機關進出的時候,這小世界便與外界有了接口,彼此相通。這個時候陣法正是虛弱之時,若你能耐夠強,趁著這個時候,說不定還能傳訊出去。”能耐夠強?強到什麼地步?言修淩懷疑地看著石頭。石頭被他看的炸毛,惱火道:“你那什麼眼神?愛信信,不信滾!反正這都是老夫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你怎麼著吧?”“行行行,不懷疑,我一點都不懷疑!”言修淩無言以對,隻好舉手投降說好話,“你想不想出去?”黑石頭又一聲冷哼:“你這小子打什麼主意我能猜不到?想讓老子當炮灰門都沒有!老子的神魂也就隻能靠你的煞氣暫時支撐,待煞氣耗儘,我到底也免不了魂歸塵土的下場,現在除了講幾句話,就和石頭沒什麼兩樣,所以,你小子就甭想打老夫我的主意!”言修淩撓撓脖子:“你看你這就多心了不是?我就是隨口一問。”黑石頭又嗬了一聲,雖然看不出表情,但語氣明明白白地表示:你他娘的看我信嗎?言修淩也知道自己的這個說辭實在不大有說服力,難得沉默了一會,半晌他才默默揉了揉肚子:“這地方有吃的嗎?”黑石頭這次連嗬嗬都懶得嗬了。這鬼地方一共就這麼大,除了屍骨就是破爛衣服,有沒有吃的自己看不見?言修淩幽幽歎了口氣,又開始懷念起花棠來,這小子嘴饞,從來不肯虧待自己,如果這個時候他在這,就算沒有正經食物,起碼也有幾塊點心糖果聊作慰藉。他坐得有些倦怠,便將黑石頭隨手一放,又鑽回關押自己的鐵籠之中,枕著胳膊躺在了硬邦邦的石地板上,瞪著眼睛開始神遊發呆。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腸胃中先是擂鼓般的響了一陣,見身體的主人沒有進食的打算,便也不甘不願地安靜下去,黑石頭也宛如變成了真正的石頭般動都不動一下,一時之間,整個牢獄之中就隻剩下他淺淺的呼吸聲,寂靜又空洞。段渺然再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瞪著天花板怔怔出神的模樣。言修淩聽見動靜的時候眼珠微微往門口轉了轉,門是石門,顯然也是開在暗處的,門外見不到日光,唯有影影綽綽的火把跳動的光影映襯進來。不得不說這女人雖然狠毒了些,但是能算計那麼多的客卿送命,也到底有她的本事在。雖然這地牢中人早就是她的階下囚,可她依舊謹慎得很,出入人時這裡的陣法的確會有那麼一瞬間變得薄弱,但轉瞬即逝。他沉默地摩挲著手裡那隻黑漆漆的鳥兒墜子,到底沒輕舉妄動。段渺然在他的身邊兒停下,蹲下身來,饒有興趣地瞧著她。年輕少女的臉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隻是清透的瞳孔中已經一片冰涼。言修淩依舊躺在地上沒起來,他側過頭去,對眼前的姑娘笑了一下:“怎麼,該吃飯了嗎?”段渺然的眼睛眨了眨,好奇地問:“你就不生氣、不害怕嗎?你看到了,凡是進到這裡的人都死了,而且還死得十分淒慘。”言修淩歎了口氣:“古話不是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誰讓我技不如人錯信了你?”段渺然的笑容更天了幾分,讚許道:“你這人倒是看得開,真希望後麵的人也能夠像你一樣,畢竟下跪哭求饒他一命的人太多了,我都看煩了。”言修淩的眉毛動了動:“我還以為你抓了一個人之後,會再消停上幾天……你這麼著急,就不怕你哥哥知道?”在他提到“哥哥”兩個字的時候,明顯察覺出段渺然臉上一閃而過的戾氣,她漸漸斂了笑意,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瀕臨爆發的怨懟,她咬牙冷笑:“哥哥?你是說段修竹嗎?他應該早就猜到我在做什麼了,但是他知道又能怎麼樣?他在父親麵前立國誓言,此生不可殺我,便也隻能威脅恐嚇我而已!不過沒關係,再等兩日,待我功力大成之日,他也隻不過是我腳下的枯骨……她一個瘸子,殘廢!我有什麼可怕的!”“哦……”言修淩拖著長音應了一聲,意有所指,“可是,他既然不能殺你,那你上次在冷竹苑見他的時候,怎麼還會怕成那樣?”“我沒怕!”段渺然猝不及防地大吼一聲,站起身來,指著他:“你如果不想現在立刻死在這裡,最好就給我閉上嘴!”言修淩立刻從善如流地閉上嘴巴。段渺然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將心裡頭那一團暴虐的情緒壓下去,剛要轉身,就聽他又道:“段修竹殺了你母親,你卻這麼久都沒有辦法報仇,真是……太無能了!”一聽他提起母親的死,段渺然心底的戾氣便徹底失了控,她原本纖細甚至有些單薄的身體上立刻浮現出一曾濃厚的血光,靈動的眼眸一瞬間化成血樣的鮮紅,飛快地轉過頭來伸手作勢一抓,團團的黑霧濃濃滾起,凝聚為一個巨大的爪子,穿過鐵籠掐著言修淩的咽喉將他從地上扯起來。言修淩隻覺得自己一瞬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喉骨咯咯作響,似乎都能聽見碎裂的聲音。而在他麵前,段渺然雙目赤紅,周身黑霧滾滾,儼然已經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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