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修淩眉毛一挑,笑道:“恭喜你,答對了。”可是沈玄離看得出這是什麼,不代表江譽衡也知道,他的茫然有增無減:“隱靈符是乾嘛的?”言修淩被他問得一愣:“小孩,你是不是沒念過書?”江譽衡臉色一變,立刻湧上一抹怒意:“你再說一遍?”“少宗主莫衝動。”站在他身邊的葉微城立刻按住江譽衡要拔劍的手,恭恭敬敬地對著沈玄離和言修淩行了個禮,溫聲詢問:“這隱靈符,可是做遮蔽自身靈力所用?”言修淩眸中浮現過一絲驚訝,看了沈玄離一眼,答道:“不錯,你知道的倒不少。”葉微城對他的誇讚謙恭一笑:“隻是在書本上偶然見過罷了,聽說隱靈符可以隱藏起自身的靈力,佩戴此符之人,在他人看來便是不能修靈的普通人,常為潛伏臥底時所用。”“不錯不錯,你倒是比你家少宗主懂的多些。”花棠笑嘻嘻地瞥一眼江譽衡,麵帶挑釁,江譽衡又要發火,可是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葉微城,見葉微城微微搖了搖頭,囂張的氣焰便消了一半,冷哼一聲,彆過頭去,懶得理會花棠。“你有什麼計劃?”沈玄離不愧是沈玄離,江譽衡和花棠吵得水深火熱,他卻仿佛什麼都沒聽見,將隱靈符放好,抬眼看向言修淩。“人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自然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言修淩露出一個狐狸式的狡猾笑意,“長歌劍主長這麼大,應該還沒有體會過當妖怪的感受吧?”“當妖怪有什麼好的?”花棠不屑,“陳錦繡還是個大妖怪呢,不也一樣被人追得滿街跑?隱姓埋名不敢出門?”“我們和陳錦繡可不一樣。”言修淩意味深長地拍拍花棠的肩膀,“他這個妖怪當的太失敗了,我們不一樣,我們要是做了妖怪,也得做能鬨出點大動靜的妖怪才行。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有一件其他的事情要做。”他把目光落在江譽衡的身上。江譽衡一見他望過來,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全身上下都警惕起來:“你看我做什麼?”“看你當然是有你應該做的事情。”言修淩目光悠長,往一旁指了指,“這客棧,得你們青檀宗的人來修吧?”江譽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發現一行人已經不知不覺到了他們最初借宿的客棧,隻不過當時整潔考究的客棧,在江譽衡和花棠打了一架之後,整個前堂已經徹底塌了,幾個青檀宗的弟子站在門口,正被潑辣的老板娘劈頭蓋臉地痛罵。江譽衡原本就陰沉的臉一瞬間更黑了。雖然陳錦繡說與君山在耿州百裡之外,但那顯然是百年前的百裡之外,如今幾百年過去,昔日的坦蕩路途早就被風吹雨打成了溝壑,再加上與君山早就荒廢,沒了人來人往,山崖坍塌河水積灌,多少有了點滄海桑田的變幻感。花棠和江譽衡兩個人持著刀劍在前開路,荊棘叢生的路途讓從來沒出過遠門的江譽衡叫苦不迭,如果不是臨走前,接到青檀宗宗主責令他除不成妖就不許回家的書信,隻怕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早就撒潑打滾不肯走了。江譽衡雖然跋扈,但是對他親爹還是相當敬畏。可是即便如此,江譽衡也多少有些扛不住日頭,勉勉強強推開攔路的一棵朽木,終究沒有忍住滿頭大汗地衝著言修淩道:“為什麼是我們倆開路?”言修淩拿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理直氣壯地看回去:“年輕人就該多鍛煉鍛煉,你看看人家花棠,和你一樣的年紀,人家怎麼就不抱怨?”花棠幽幽抬頭:“我倒是想抱怨,可是一抱怨你就扣我零花錢。”“嘖。”言修淩歎氣,“你這孩子能不能把目光放長遠點?我那是在鍛煉你,你還不領情了。”“嗬,真該找個人,也‘鍛煉鍛煉’你!”花棠心直口快脫口而出,眼神一時沒有控製住,往沈玄離那裡瞥了瞥。沈玄離恰巧抬起頭開,正捕捉到他探過來的目光,花棠心一虛,下意識飛快地扭過頭去。他一時沒懂花棠在躲什麼,略加思考,穩聲道:“他倒不必。”花棠和江譽衡一愣,言修淩也是一愣,旋即笑開了花似的,對兩個少年人得意地道:“聽到沒,聽到沒?還不趕緊去乾活?多努力兩年,你們也可以翻身做主人,指揮彆人乾活了啊。”花棠白他一眼,實在不想再看見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拉扯著江譽衡:“走走走,兩個資本主義的大地主。”江譽衡一時沒聽懂:“什麼資本主義?”“我也不知道。”花棠聳肩,“我是聽阿言說過的,總之好像是壞人就對了。”江譽衡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待到日暮時分,一路奔波的四人才終於看到與君山模糊的輪廓,言修淩站在道路儘頭,看著腳下百丈深淵,不由得心裡有些犯怵。本以為翻過上一座山,怎麼也能尋到一處平坦些的路途,哪曉得人算不如天算,這裡幾年前應該發生了地震,將原本還算湊合的路麵硬生生震出一道斷崖來,如此一來,他們要到對麵,就得沿著河道,平白再多繞出幾十裡。如果是平時,他們大可以禦劍飛過去,可是現在不行,隱靈符雖然能夠藏住靈力修為,但那是在不使用靈力的情況下,一旦他們真的禦劍,強大的靈力波動立刻就會驚動山中的大妖。“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江譽衡終於忍不住,也顧不得自己身上價格不菲的衣裳,往地上一躺,任花棠再怎麼威逼利誘也死活不肯起來,“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言修淩本想將他提著領子拉扯起來,卻被沈玄離默默搖了搖頭攔住,言修淩有些意外,但總算是從善如流。花棠歡天喜地地也在草地上躺了一會兒,便按捺不住,悄悄溜進林子裡說找東西吃。言修淩拎了個水囊打了水,遞到沈玄離身前,問道:“怎麼,累了?”沈玄離把水囊接過來,卻沒有喝,見他在麵前坐下,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問他:“你腰上的傷怎麼樣了?這麼遠的路途,隻怕對恢複不利。”言修淩下意識碰了碰被蛟蛇撕咬的腰側,搖頭:“沒事兒,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沈玄離對他應付似的回答仿若未聞,靜靜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來,遞過去。言修淩有些發愣地接過去,不解合意。“是天醫穀的藥。”沈玄離向來不喜歡多做解釋,“看什麼看?不想用?”“用用用!”言修淩的眸光中不知不覺綻放出些許光彩來,接過去,捏在手裡轉了轉,“你特意找雲落要的?”沈玄離不否認:“你也說這裡的妖絕非無能之輩,你的傷勢如果恢複不好,再有惡化,反而會拖我後腿,還要我分心照看你。”言修淩玩笑般道:“即便無傷,我一無靈力二無法寶,隻怕也得仰仗你照看我。”沈玄離仿佛這才想起來他其實早已靈力消散得差不多了,不由有些黯然,思索片刻,才認真地道:“若真遇上什麼危險,你叫花棠護著你即可,除妖有我。”言修淩為不可聞地探口氣,垂下眼瞼,專心致誌地看著那小瓶子:“你如此磊落不染世俗,倒讓我覺得……與你在一處,是辱沒了你。”沈玄離的眉頭微皺,再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悅。言修淩這才又換上笑臉:“沈玄離呀沈玄離,我有的時候,都懷疑你是個木頭成了精的。”沈玄離的表情微微一凝,但還等他說什麼,言修淩已經站起來,將那個小瓶子收好,衝他擺擺手:“罷了擺了……反正你也不懂,我去瞧瞧花棠。”花棠乾彆的不行,但調皮搗蛋和尋找吃食卻著實是一把好手。才鑽進林子裡不過小半個時辰,就提溜著兩隻肥碩的大兔子出來,興高采烈地道:“看看看!這地方還真的是許久沒有人來過了,山裡麵的兔子不僅長得肥,而且都傻傻的不怕人,我連個陷阱都沒來得及設,這兩個缺心眼的就迫不及待送上門來咬我褲腳,趕都趕不走。”江譽衡一見兔子眼眸立刻一亮,翻身起來,對花棠難得有些好臉色,上去撥弄了一下兔子耳朵,兔子衝他齜牙示威,絲毫沒有即將成為盤中餐的自知之明。他先是一喜,可隨即又有點犯愁:“這山裡一沒鍋二沒灶的,這兔子怎麼吃?”“這你就不懂了吧?”花棠當然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嘲弄江譽衡的機會,得意地揚起嘴角,“來,幫小爺拎著,等會小爺就讓你看看,真正的江湖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江譽衡不屑地撇嘴,但見他甚是自信,也將信將疑地將兔子接過來,隻不過這兔子在花棠手裡乖得不像話,一到他手裡卻仿佛突然驚了魂,掙紮個不停,江譽衡一見便從來不曾接觸過如此野性的小動物,下意識手指一鬆,兔子趁著這機會立刻如離了弦的箭似的竄遠了。隻不過還沒竄出幾瞬,一道白光閃過,那兔子仿佛撞上了一層看不見的牆壁,摔了個大跟頭,再翻身爬起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無論怎麼衝撞都尋不到出口。言修淩讚賞地看沈玄離:“不愧是長歌劍主,反應速度比兔子都快。”沈玄離瞧他,一時竟說不清他這句話到底是誇人還是罵人:“你打算吃了它們?”言修淩聳聳肩膀:“兔子是花棠抓回來的,這得問他。”不遠處被提名的花棠一怔,不過還沒等他發表意見,就被一聲脆生生的斥責罵得一愣:“爾等小輩,想吃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