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晉有奸細(1 / 1)

與君訣 榆木白 1645 字 23小時前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周遭的喧鬨聲仿佛都隔著一層水流滾進耳朵裡,模模糊糊,混沌不清。一個杯子重新放在他的麵前。他抬頭,看見沈玄離無波無瀾的臉。“再難進步的人是我,乾嘛你卻苦著一張臉?”他語調中帶了些微不可見的嘲諷,“再說,我就算是無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強過這世間大多數的人,你又何必自責?”“那不一樣……”言修淩聲音沉悶,不知該如何接下話茬。“沒有什麼不一樣。”沈玄離幫他倒滿酒,“且不論這些,我此番下山,還有一件事情,須得找你一問。”“什麼事?”他疑惑,自己脫離天晉山這麼多年,他怎麼還能有事找到自己身上呢?“鬼門。”他聲音清冽,卻仿佛在心頭擊了一錘,言修淩抬頭,震驚地看著他。“你問鬼門做什麼?”“你可知道鬼門的來曆?”沈玄離自顧自地發問。“鬼門,就是鬼界大門唄。”他明顯有些低落,回應得漫不經心,“人間鬼界本互不相通,據說百年前兩界動蕩,鬼界和人間便在戰亂中留下了通路,統稱鬼門。這些都是師父教給我們的,你為何又問我?”“那你,究竟是從何而來呢?”沈玄離的聲音利如刀鋒,他毫無防備,一時愣在當場。當年前任天晉山主穀弦收留他的時候,隻對門人說他是後山修煉有成的妖,天晉山中妖族弟子甚眾,雖然收他做入室弟子是第一例,但也沒什麼人反對。再加上他和常人無二,一來二去,師兄弟們都忽略了他“妖”的身份,都將他當人來看待。就算是當年被逐出師門之時,知道他是鬼靈的,也就師父穀弦和師弟沈玄離兩個人而已。但是這世間鬼物修成人雖然難,但畢竟並未沒有先例,穀弦和沈玄離隻當他曾遇到過什麼了不得的機緣,機緣一事通常都是不願出口的秘密,穀弦雖然身為他的師父,但是對弟子卻從來不曾苛責,況且天晉山自古信奉有教無類,既然穀弦將他收做弟子,就意味著對他絕對信任,而沈玄離雖然知道他的身份,當時這個家夥自小就是個缺了根筋的性子,旁人的事從來與己無關。因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一個人曾問過他到底從何而來。“自古以來,以鬼體修成人身的,屈指可數;以鬼靈身份拜入仙門,你又是第一個。”“所以呢?”言修淩垂著眼,“人與鬼從來不死不休,你知道了我是從那個地方來的,準備替天行道嗎?”“天道與我何乾?”沈玄離罕見地冷笑一聲,“難道你就巴不得想死?”“我不是。”言修淩耐著性子解釋,實在不知道他這突如其來的小性子是緣何,“你下山一趟,又是故意在白骨峽受傷讓我接近你,又是利用這群人販子將我引過來,費這麼大勁,總不是就為了來嘲諷我的出身,想必是有要事才會如此。”沈玄離眼睛閃了閃,寒意退去幾分。他從小乾坤袋中取出一隻黑鐵似的鱗片來,雖是鱗片的模樣,可末端卻鋒利如刀,掂在手中,一股森森的煞氣緩慢流轉。“這是酆鬼鱗?”言修淩不是很敢確定,“你從哪裡得來這個的?”“我閉關之時,曾遇過一次暗殺。”沈玄離說的淡然,“沒看見對手的模樣,隻截下了這根凶器。”“暗殺?”言修淩大驚,“可曾傷到你?”天晉山是第一仙門,沈玄離居住的地方更是天晉山的腹地,整個天晉山有靈陣加持,一旦遇到入侵者立刻會被戒律堂的人察覺。就算刺客是早就潛伏在扇門之中,也還有弟子不間斷的巡邏,按理說,沈玄離的居所就連一隻陌生的鳥兒都飛不過,更彆提有刺客闖入。更何況,沈玄離的身份地位和年輕一代第一高手的實力擺在那,怎麼可能會有人悄無聲息的暗殺成功?“損了些修為,不過無礙。”沈玄離說得模糊,可落進言修淩的耳朵卻更是撲朔。在天晉山,長歌劍主時不時就要閉生死關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在他閉關期間山門中也會有意無意地加強戒備,退一萬步說,即使他閉關毫無防備,這世界上能傷他的人也不過寥寥,且大多都是七十二宗門中早就閉門不出的宗門山主,而暗殺之後又悄無聲息地逃走,若是外人,根本不可能。既然不是外人,那要麼是藏匿於天晉山的門人,要麼,就是鬼門逃脫了鬼物。他心中所想,通過讀心他都了然於胸,言修淩抬頭:“你如何認為?”沈玄離搖頭:“不知。不過無論是哪一方,於天晉山而言,都是禍事。”這倒是真的。天晉山向來以門風清正傳名於世,出了他這樣的“惡妖”已經是天大的醜事。萬一山門中人真有誰居心叵測刺殺長歌劍主,那這人一定地位極高,一旦出了內鬼,對天晉山就是傷筋動骨的動蕩;若果是鬼門有鬼物偷偷潛出,又能強大到刺傷他而不被發現,那麼這就不僅僅是天晉山一家之事,而是代表著鬼界異動,稍有不慎,說不定又是一場兩界大戰。言修淩連酒都沒心情喝了。怪不得他要親自入世,說不定天晉山內,已經藏了內鬼。“這片黑鱗,和婆羅門有關係?”他掂掂那片鱗片,“我不信你會平白無故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戶嗑上。”“小門小戶,你不覺得奇怪嗎?”沈玄離問,“洞天福地何等珍貴,隻要發現一處,很多家底豐厚的宗門都會眼紅,想方設法爭奪。如果這個婆羅門真的隻是個不入流的小門派,為什麼能安穩地守著這個洞天福地至今,而且,他既然明知道我是天晉山門人,還有恃無恐,直接用一處洞天福地作為交換,而抓了我竟然隻是作為飼養蛟蛇的食材——這樣闊綽的手段,實在有些浪費。”話雖如此,可言修淩還是沒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他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不過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如果換做是他,一定要好好把沈玄離控製起來作人質,彆說勒索幾處洞天福地,就算是讓天晉山把壓箱底的秘籍統統交出去也未嘗不可。如此一想,隻把他抓去喂蛇,的確是真的浪費了。“不過……也不一定是浪費。”言修淩突然又想起另一個可能,“你設想一下,如果那隻蛟蛇真的吃了你,會發生什麼?”沈玄離明顯對他這個假設不怎麼滿意,但還算是給麵子,答道:“吸納我的靈力,避過天劫,化蛟成龍。”“你們天晉山有龍嗎?”言修淩又問。“沒有。”沈玄離答。“如果一條龍攻上天晉山,會如何?”言修淩將一小塊肉乾丟進嘴裡。沈玄離沉默一會兒,沉聲道:“死傷慘重。”“這也就天晉山,才僅僅是死傷慘重。”言修淩歎著氣,“換了其他稍微弱些的宗門,隻怕就是滅門之災。冒險抓一次長歌劍主,換來一條無往不利的惡龍,這筆買賣,彆說是一處洞天福地,就是十處八處,也是穩賺不賠。”沈玄離冷哼一聲:“可惜,他太愚蠢。”“不不不。”言修淩搖搖手指,“如果我在街上遇見英姿勃發的你,我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溜之大吉;可是如果遇見的是才受重傷不久的你,我就少不得要躲在暗處多看幾眼,琢磨是否有機可乘。”沈玄離的眸子裡劃出一道厲光,看著他。言修淩撓撓頭,假裝沒看見他突然涼了半分的目光,接著說:“所以,如果有人告訴他,我們家長歌劍主閉關失敗,靈力受損,又在白骨峽被樹靈重創,隻要抓了他,蛟蛇便可大成,你說說,那個什麼祭司能不冒險犯一次蠢嗎?”“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測,胡亂猜的。”他伸手給自己倒酒,可是不過倒出半杯酒壺就空了,他有些掃興,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小二,再拿一壺……不,兩壺酒!”“你要那麼多酒做什麼?”雖說是事態不妙,可沈玄離見言修淩似乎已經褪去了剛一聽聞時候的戒備,也不由自主寬了幾分心,多問了一句題外話。“人生得意須儘歡唄,萬一我們今天晚上再遇一次暗殺,還被他們偷襲成功,那死前連酒都喝不到,豈不是虧大了?”大概是見沈玄離的神情不似剛剛那般冷若冰霜,言修淩又不知不覺放肆了一些,“這個婆羅門連我都沒聽說過,想必隱藏得極深,我們要找他,難度不小。”“所以,要等他送上門。”沈玄離一瞬讀出了他的想法。言修淩嘖了一聲,有些不願意:“你總是能知道我想什麼,讓我連賣弄的機會都沒有了。”沈玄離假裝沒聽見。“你沒有殺那個鐵麵祭司,他就一定會把蛟蛇被殺的事情報告上去,你奪了洞天福地也不是秘密,隻要他們敢,用不了多久,就會派人殺過去。”想起鐵麵祭司,言修淩的臉突然苦起來,“糟糕,我當時沒忍住和他說了我是陰陽司的人……這要傳回去,我隻怕又要在瀾崖上挨幾天了。”“瀾崖?”沈玄離疑惑,“那是何處?”“就是陰陽司的戒律堂。”言修淩連肉乾都懶得吃了,“在陰陽司這種地方,魚龍混雜,須得嚴刑峻法才能約束得住門眾,所以這瀾崖中儘是天雷陣,劈在身上,剝皮抽筋也差不多。”沈玄離半晌沒說話,言修淩摸不準他的心思如何,也不敢貿然吐槽,隻能儘可能放空思維,盯著他。可他到底也沒有給出個明確的反應,隻是垂眸將自己杯中的酒喝下,抓起長歌劍站起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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