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大問題，華鏡之前受的傷就很重，現在氣血攻心，吐了一兩口血而已，慌什麼慌。”章蕊白了他們一眼，“華鏡血流的更多的時候多的是，不也挺過來了。”兩個人被章蕊的話糊弄了過去，吃了定心丸一般，將一顆心慢慢放回了肚子裡。穆清瞥了一眼後座上那大量粘稠腥臭的血液，這叫一兩口？人身體裡麵統共才多少血液？華鏡受傷不稀奇，隻剩下幫條命昏迷不醒大半月的時候也有，可是，沒一回讓他這麼不安過。前些日子和華鏡接觸時所發生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閃現，穆清越發不安，不過這事兒上章蕊是專家，她說沒事應該就沒事……吧……穆清伸手揉了心口兩下，又晃眼看了一下下頭的血，咽了口口水。章蕊給華鏡注射了什麼東西，她慢慢穩定了下來，臉上逐漸有了點血色，安安靜靜的靠在穆清肩頭睡著。章蕊抓著華鏡的手腕看著保護環境上頭的數據，華鏡這些天瘦了太多，保護環已經有些不合尺寸了，鬆鬆垮垮的戴在腕子上回了安全屋之後是穆清把華鏡背回去的，一路上碰上了不少人，好奇的看著這一幕，穆清也沒心思解釋。“怎麼回事？”季向北伸手一撈拽住了跟在穆清後的那個組員，問。“我，我，我也不知道啊。”那人有些慌，眼見著所有人都圍上來了，結結巴巴的開口，“不過，章蕊跟著呢，她說沒什麼大事，具體到底咋回事我也不知道。”季向北伸手拍了兩下他的肩膀，看著穆清幾個人離去的方向，道：“章蕊都說沒事了應該出不了什麼大事，都散了吧，我去看看情況。”“是！”那些因為擔心而聚集起來的人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季向北伸手摸了一下鼻子，他剛才嗅到了一股子濃臭的血腥味，還有一股子腐臭的味道。季向北趕過去的時候穆清正在門前守著，季向北站在另外一側，問：“華鏡是怎麼一回事？”“不清楚，突然間就開始吐血了，那血一大片，嚇死我了。”穆清伸手拍著心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章蕊怎麼說？”“章蕊說沒事……”穆清的話沒有說完，也沒有準備說完，垂下眼睛，遮掩著自己的心虛。“可是我覺得有點奇怪。”季向北道：“從前都沒有仔細的想過這件事情，可是現在想想，真是有些不對勁。華鏡的能力似乎在大幅度退後，你跟著華鏡的時間長一點，你有這種感覺嗎？”穆清轉過頭看著他，沒說話，跟在華鏡身邊的時間長了，這些逐漸發生的變化都沒有被在意。可是仔細的想一想，如今華鏡的狀態與力量在最初他見到華鏡的時候相差太多。短短一年，甚至在幾個月中所發生的變化實在是讓人心驚，他道：“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錯覺。”畢竟他並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會讓人在短短的時間內發生這樣的變化，更何況如果華鏡的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的話，章蕊一定是第一個發現的人，可是，章蕊卻什麼都沒說。季向北沉默著，大腦卻在迅速轉動。監察科的組員都會每隔半年都會做一次詳細的身體檢查，更何況這一次華鏡受了那麼重的傷，章蕊絕對不會大意的，一定會仔細檢查好，可是章蕊都沒有發現變化，是不是他們多心了？可是，不隻是他，連穆清也察覺到了這些變化，那就不能夠說是他的錯覺了。倘若不是錯覺，章蕊怎麼會沒能夠發現？還是說，她一直都知道，隻不過瞞著他們所有人而已。問題越堆越多，季向北擰著眉頭想，華鏡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她短時間內能力迅速衰退？二次……季向北的腦袋裡突然間蹦出了一個詞，又晃晃腦袋，將那抹靈光壓了下去，監察科目前的記錄裡沒有發現過二次進化後還能夠活下來的例子。那之前的記錄呢？季向北的心底突然又冒出了一道聲音，拉著他往彆的方向想。他父親季然兩年前運送的那批資料隻知與二次進化有關，可裡麵到底是什麼到現在他還沒有弄明白。就算是和二次進化相關，為何要遮著攔著不肯讓人知道？說到底，以當時監察科對半獸人的了解究竟能查探出什麼樣的驚天秘密導致方煥明都三緘其口，不肯多談？心思慢慢就飄遠了，直到有人叫才回了神，這次任務監察科收貨很大可折損也不少，現在正是挑選新組員入組，安撫死亡的組員家屬的時候，半點都閒不下來。“這裡有章蕊呢，她都說了沒事，你也犯不著擔心，去忙吧。”季向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華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雪後放晴，夜空難得出了懸了一輪白月，月光於窗口入在床上撒下一片銀白。“醒了？”章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華鏡掀了掀眼皮子，看了章蕊兩眼，又閉上眼休息了一會兒。章蕊沒朝他，坐在屏幕前頭看著給華鏡拍的片子，一手摩擦著下巴，沉思著。“看起來我這次好像特彆嚴重。”許久也不見章蕊有聲音，華鏡歎了口氣，掀開被子坐起。“上一次你和我約好了。一個月的期限，是因為你知道你的行動時間最多隻有一個月了嗎？”章蕊問。華鏡沒說話，隻是穿好衣服朝著章蕊走了過去，衣服上頭有一股子濃臭的血腥味還沒來得及洗掉，華鏡也不在意，披著外套就倚在桌前，將視線落在章蕊正在看的東西上。半天，伸手指了一下，“這是我心臟？”“你還記得初雨？”章蕊問，下巴往那片子上點了點，“你也差不多。那個下場了。”華鏡點點頭，麵色不改，一手去摸製服的口袋從裡頭摸出個鐵煙盒來。“還抽？”章蕊伸手點點另外一邊，道:“這是你的肺。”華鏡抽煙的動作頓了頓，訕笑著將煙送到口中，“好久沒抽過了，都忘了滋味了，就這一根也死不了人。”點了火，狠狠抽上一口，卻被嗆了一個狠的，咳嗽了半天，紅了眼睛這才慢慢停了。真像她說的，好久沒抽，頭一口倒不習慣了。華鏡夾著煙手指上傳來的燙熱和煙草味讓她稍微定了定神，她早就知道自己沒多長時間了，可是真真切切看到自己的內臟衰老成這幅模樣，少不了心慌氣短。“你有什麼辦法延緩我的衰老嗎？”華鏡問。章蕊很實在，考慮了一會兒，慎重道:“暫時還沒有找到什麼方法。”頓了頓，又繼續，“我還在嘗試。”華鏡歎了口氣，站起身又走回床上掀開被子坐下，平時聽慣了章蕊說那些一定會救她的話聽的多了，心裡頭多多少少會放鬆一點，其實早就知道她心裡也沒有什麼底兒，可是現在章蕊親口說出來了，心倒慌了慌，“之前還嚷嚷著要怎麼救我，這回倒說了實話了。”“說不說實話都一樣，反正你也不在乎，你根本都不會害怕，你甚至不會對還能活著這件事情抱有任何期待。”“都是騙人的。”華鏡突然間開口。章蕊轉過頭去看她，華鏡已經躺在了病床上，被子蓋到了頭頂，隻露出了黑色的發尖，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麵傳來，“我害怕的要死。”“組長……”華鏡掐著被子，往上拉了拉，將自己完全遮在黑暗中，長呼吸一口氣，將所有想說的東西全部一鼓作氣說了出來，不給自己後悔遲疑的機會和時間。 “我害怕的要死，我不想死，我做不到坦然麵對死亡，我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這麼爭分奪秒的活著太累了，我想要有可以去浪費的時間，我好害怕，我不想死。”華鏡抓緊了被子，將自己緊緊包裹著，整個人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我不想死，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很快就會死的，我很清楚，就是因為太清楚所以無法對這件事情抱有任何期待，所以，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死亡為前提而計劃的。”“可是，我想活著，我真的好想活著。”“救救我吧，章蕊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低低的聲音帶著些難掩藏的哽咽和故作堅強。“我不能死。”“我已經練就了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悲痛的鐵石心腸，可是……可是我死了之後江野該怎麼辦呢？江野要是連我也失去了的話，該怎麼辦呢？我……不想讓他孤單一個人啊……”“我不能死。”章蕊頭一回聽見從華鏡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你難得坦白說這樣的話。”“因為我終於看到希望了。”華鏡的聲音透過被子傳來，沉悶的很，“可是，那些事情對我來說是希望，對監察科的組員來說，怕是會變成絕望地獄。”“你說什麼？”章蕊不解。“我找到了一些和二次進化相關的資料，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華鏡的聲音很平穩，“更關鍵的是，那一份資料表明監察科在很久之前就成功的讓一個半獸人二次進化過，並且她安穩的活了下來。如果資料屬實的話，我搞不好還能夠找到當年實驗人員。”章蕊猛地站起，激動的走了過來，“這樣的事情就為什麼不早一點說？”“因為之前一直沒有核實資料的真假。”華鏡道。“那現在呢？現在能夠確定嗎？那份資料是真的嗎？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早在二十多年前。”華鏡道。“不可能的。”章蕊搖著頭，道，“監察科第一次發現半獸人的時候實在是年前，年份對不上啊。你確定是真的？真的還有二次進化成功的半獸人活了下來？是誰？”華鏡許久沒說話，隻是慢慢的將被子往下拉，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來，“是我。”“啊？”章蕊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