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廣守在華鏡身邊,這一次想開口問一問那箱子裡麵的東西是怎麼回事,可看到了華鏡那副模樣之後便什麼話也問不出了。華鏡說一會兒便是一會兒,林廣隻覺得自己都還沒有從他震驚中恢複過來,她已經從地上站起,“將所有受傷的人集合到一起,頭一批送回安全屋。”“副組長已經在統計了,車子五分鐘後出發。”林廣跟著她往前走了兩步,巴巴地跟著她,“我們要拿這些東西怎麼辦?”華鏡回過頭去看他,“我沒有交給你彆的任務,你也沒有見過這個東西,當他不存在就好了。”“可是,這文件上麵的內容……”林廣追著她往前走。華鏡腳步不停,“服從命令。”“這樣真的好嗎?”林廣急急的跟上去,“你知道那上麵是什麼,你知道那上麵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這樣真的好嗎?”華鏡仍舊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林廣停在了原地,看著她越走越遠,喊著:“這樣真的好嗎?這樣真的合適嗎?這樣對半獸人真的公平嗎?!”“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管的話,為什麼還要我去尋找這些東西?”華鏡腳步頓了頓,他看不見華鏡的表情,隻能夠把視線定在她挺直的後背上。走道很黑,華鏡的影子如墨一樣往前延伸著,似一隻巨大的黑手,緊掐著她的脖子。“我沒有說不管,想要管這件事我還需要有合適的時機……”還需要有提出質問的勇氣。華鏡深呼吸一口氣,繼續道:“不是現在,也不能是現在。”“組長,那要到什麼時候?!”華鏡沒說話,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剩下的那點力氣,全部用來弄自己灌了鉛似的雙腿,一步步往前走。好累,手臂上抱著的東西好像有千斤重一般,讓她恨不得卸下雙臂的關節,摘下胳膊來,好讓身體輕鬆一些。誰來救救我。華鏡一個人挑了一個角落蹲著,給自己偷了幾分鐘的閒。她閉著眼睛縮在牆角,數著秒警告自己,時間差不多了,這裡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還有太多該忙的事情,不能夠繼續這樣下去了。可是越休息身體便越是沒勁,沒骨頭似的從牆上滑下來,暈乎乎地摔在地上。華鏡醒過來的時候一睜開眼看見頭頂的天花板之後便確認了這是在一組的安全屋裡。將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些,閉上眼有歇了會兒,又掀開被子。坐起,“說明情況。”一直守在她身邊的章蕊道,“你的身體狀況很不樂觀,已經加快老化的速度了,在這麼下去,早就告訴你不要勉強,不要勉強,你偏不聽。現在好了,想勉強也勉強不了了。”“我要聽的不是我身體狀況。”華鏡無奈的歎,看時間她已經昏睡了二十多個小時了,也不知道那件事情是怎麼收尾的。她站起,腦袋裡升起了一陣眩暈,華鏡扶著額頭坐下,喘息了會兒,臉上掉了血色,一瞬間變得很白。“哼。”章蕊看著她那副模樣,冷笑了聲,“老老實實坐在這兒吧,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想要逞強不成?”“你要走我也不勉強你,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是能夠撐住一天,就算我輸。”章蕊轉過頭去一邊擺弄這手裡的東西,一邊道,“一組各個部門都有損失,損失最大的就數醫療隊,醫療隊的人員本來就少,這一次派出去的組員已經全滅,司文召緊急從離我們最近的三組調來了支援,由他們負責照料我們的傷員,以後會調來新人也由我調教,不用擔心,不會出什麼問題的。”“副組長已經交代過了,讓你安心休養,一組裡麵的所有事情就交給他和司文召。穆清也隻是輕傷不耽擱工作上的事情,林廣也同樣隻是受了點輕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章蕊拿著注射器走近華鏡,蹲在她麵前往手臂上注射。華鏡手臂上的血管很清晰,和前兩年不太一樣,皮膚隱隱約約看起來也沒有那麼細了,那變化本該隨著時間流逝都不被察覺。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章蕊十分小心的將針頭推了進去,道:“他們四個算是一組裡麵跟隨你時間最長的了,也非常的優秀,也稍微信任他們一點吧,沒有你他們一樣能夠做得很好,所以,你這樣的老年人彆守著位子不舍得往後退,把位子讓給他們吧。”華鏡笑了笑,沒回話,注射進身體裡的液體將周圍的皮膚也染得冰涼。並不是不舍得這個位子,她隻是不能後退,後退一步半獸人就沒有未來了。“趁這個機會休息一下吧。”章蕊收回廢棄的針頭,道。華鏡點點頭,難得的沒有反駁,章蕊說的對,單憑這樣的身體就是想要硬撐,也是撐不住的。坐在床沿上休息了一會兒,華鏡腦袋裡嗡的一聲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聲音驀地拔尖了,“我之前帶著那個箱子呢?”“什麼箱子?”章蕊有些茫然,“是林廣送你回來的,我並沒有見到什麼箱子。”“是嗎?”華鏡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又慢慢軟了些,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又站起,“我去找一下林廣。”“你就是不肯讓自己停下來休息一下是吧?”章蕊無奈的看著她,歎了口氣。“一會兒就好,我就去確認一件怎麼也放心不下的一件事情。”華鏡臉色略有些蒼白,撈起了搭在一旁的製服外套披在身上。章蕊轉過身,翻看了一下手裡的東西,貌似不精心地突然開口,“不先確認一下江城月的狀況嗎?”華鏡穿衣服的動作頓了頓,慢慢伸手撫向,也不知在摸著胸前監察科製服上的紋章還是在摸著自己跳個不停的心臟。華鏡聲音很輕,輕的讓章蕊幾乎要覺得她是在怕驚嚇了誰,“再等等,等等我就去。”等,等有了麵對江城月的勇氣……似乎是力氣被透支了很多,現在的華鏡身上看不到從前的淩厲模樣,全身的力氣都用來偽裝表麵的平和了,實際上虛弱的走兩步都想要喘上一喘。出了門就撞上了林廣,對方愣了下彆開了視線,還沒等華鏡說什麼,林廣就先開了口,“東西放在你辦公室裡了,我還有彆的事情要做,先走了。”華鏡點點頭,林廣越過她的時候腳步突然停了,問:“江城月身上的傷跟你有什麼關係嗎?”華鏡僵著身體沒敢回頭,林廣又繼續,“昨天我帶你回來的時候,你說了些夢話……怪可怕的。”華鏡能夠感受得到兩道視線在自己身上打量,不過她沒敢回頭,怕自己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不知道說什麼。還好,林廣很快就錯開了視線,急匆匆地離開。章蕊拿著藥箱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門口站著發呆的華鏡,“不是要去找林廣嗎?乾嘛站在這裡?”一回頭看到了慌忙離開的林廣,好奇道:“他怎麼跑這麼快?後麵有鬼追著?”“那孩子大概是覺得身後的一切都崩塌了吧?”華鏡唇角拉著一抹笑,甚是苦澀。“孩子?”章蕊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隻覺得華鏡這話好笑,“人家跟你同歲好吧。”“是嗎?我怎麼感覺比他老很多呢?”華鏡將頭發攏到腦後,扯著笑,轉頭朝著一側走去。章蕊有些意外的看著她所走的方向,“去見江城月嗎?”“就算是不敢麵對總還是得麵對,再等多長時間都一樣……”勇氣是不會平白生出來的。章蕊盯著她慢慢悠悠地步子,總覺得今天的華鏡哪裡看著都不太對勁。江城月還在培養槽中,靠那些固定在身體上的細細的管子維持著生命,整個人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藝術品,透著詭異的美感。華鏡站在江城月麵前好長時間,營養液中的人一動不動的,許久都沒有半點反應,讓人有些懷疑,裡麵的人真的還活著嗎?華鏡靠近了一點,伸手朝著江城月身上撫去,卻被玻璃罩給阻隔了,冰涼涼的觸覺讓華鏡從指尖涼到了心頭。“為什麼?”華鏡的手指貼在玻璃上輕輕描繪著江城月的眉眼,低聲喃喃著:“為什麼你還活著?”“為什麼你還能活著?”“那個時候,我明明……明明是我……”江城月猛地掀開了眼皮,瞳仁裡帶著淡淡的警告,華鏡心臟一縮,轉過頭望向一旁,江野從角落裡站起,滿臉的呆滯。“你說什麼?”江野問。華鏡吸了口涼氣,肩頭止不住抖著,後退了兩步,“江野……”“你剛剛說什麼?你怎麼了?”江野一步步逼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那雙眼睛裡的黑暗滿的溢了出來,成為無形中掐著華鏡脖子的一隻手,“華鏡,說下去!”“你怎麼他了?”“明明是我……”親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