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仍舊沒有半點變化，好像就和往常一樣繃緊了身體站在會議室中央，聲音清冷乾脆：“會造成現在的這種結果都是你的錯，是你疏鬆防範，是你剛愎自用一意孤行。”“你的放任自由相當於親手解開了他們的鎖鏈，交給他們一把刀。”華鏡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電話那邊的人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怒氣，“當然我很明白，你想要讓他們拿著這把刀自衛，可是，現在卻有人拿著你給的這把刀傷害彆人！”“他們是沒有錯，可是那些被他們傷害的人又錯在哪裡了？他們便不無辜？”他們在這個問題上爭吵過很多次，都沒有吵出一個結果來，江野原本不想要在這兒與她再爭論些什麼，可是越是心虛，就越是忍不住為自己的行為辯駁。張了嘴卻說不出來這麼做的好處，他隻是希望這些半獸人過得平安，過得幸福，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他隻是想要做這些事情而已，怎麼就這麼難，怎麼就這麼難……話到了嘴邊兒上，突然間就不受控製起來，像把利刃橫在兩個人身邊，割著兩個人的心肺皮肉，“難不成我就要像你們一樣把所有的半獸人全部都關在那個不足五萬平米的牢房裡那才是正確的嗎？”“我們已經撥出了一份安全等級為綠色的半獸人讓他們在A區生活，如果他們出不了什麼亂子的話，最遲再過三年，監察科便會圈出可供半獸人生活的另一區域，再撥出一撥半獸人來，直到所有的半獸人全部都回歸社會，我們正在拚命的讓他們過上安穩安全的生活！”相比華鏡難遮掩的憤怒，江野的聲音倒是平穩冷淡了許多，“華鏡你說這話你自己相信嗎？”“你提出半獸人放歸社會的時候是在幾年前？”江野問，“而首批半獸人放歸社會的時候又是在幾年前？”“再過三年？一個三年，再過一個三年，等到所有人全部放歸社會的時候，還要再等多少年？等到這一批半獸人全部死亡，怕是半獸人也不能全部放歸社會。”“最終要有人留在那監獄裡頭的。”江野的聲音裡帶著些嘲諷意味，“總有人是要死在那監獄裡頭的。”華鏡心頭所有的火氣全部都凝固在胸中，上頭是怎麼想的她心裡也是明白的，如此一拖再拖，到底是有一些讓人熬不過去的。“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為了所有人的安全著想，必須要仔細審核才行，那些人本來就不安全，如果不審核仔細的話誰能保證不出亂子？萬一到時候鬨出了人命後悔來得及？”江野聽出了她話裡的嘲諷，沒有再說話。“自由是要付出代價的，江野，路還長得慢慢走才能走的穩當。”“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夠乾什麼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江野，你放眼往遠處看一看大局，一個兩個半獸人的幸福安穩就這麼重要嗎？你可知道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的話，上頭那些人會怎麼想？會因為你說要保護的這一小部分半獸人，使得監察科那十萬半獸人一輩子生活在那個監獄裡。”“我可以不在乎那一兩個半獸人的幸福安康，但是在你們管理下的那十萬半獸人，真的就幸福安康嗎？”江野問，“華鏡你可有沒有在意過那些半獸人的感受？你有沒有問問他們過得是不是順遂？華鏡你豈止是不在意那一兩個半獸人的幸福啊……”“那你要我怎麼做？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你倒是說一條正確的路來走走看。”對對錯錯與對誰能夠分得清楚呢？江野如今也不認為他所做的便是正確的，是他所走的便是正確的路。從前對監察科的種種猜疑，現在也逐漸淡去了一點，他雖然不喜歡監察科的行事風格，不過不可否認的是監察科也做到了許多他做不到的事。對對錯錯說來說去，不過就是兩人所站的立場各自不同罷了。倆人青梅竹馬的情誼，吵起來的時候卻像是馬上要爆的炸彈，說安靜就立刻掐了火，倒弄得旁聽的幾個人嚇得心驚肉跳的。所有參與行動的組員都透過了華鏡佩戴者的耳機聽到兩個人爭吵的內容，個個麵色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麼。縱使他們不認可江野的行事風格，可是也不能夠否認江野所說的那些話的正確性。半獸人的壽命都很短暫，如今被監察科關在收容所的那些半獸人年紀大的差不多都已經到了四十大關。年紀最小的也有十多歲，大部分人都處在二三十歲中間，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活了。監察科一層一層的審下去，不知還要等到多長時間。橙色的暫還不確定，紅色級彆的半獸人是肯定熬不過去的，對他們來說是沒有任何希望的，這些年都會一直被關在那種監獄裡，像是從來沒有從研究所裡逃出來一樣。也許上層那些人本來就是這個打算，什麼審核都是假的，他們隻想要讓那些不太安全的半獸人老死在監獄裡而已。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半獸人而存在的組織，所做的工作就是卻了人類的安全。有時候他們也很迷茫，對或錯或對，誰又真的能夠分辨的清楚，唯有走下去才能夠明白。電話那頭江野長時間的沉默叫人心頭沉甸甸的，司文召指揮著所有人繼續縮小包圍圈，搜尋著江野的位置。“仔細想一想，我們好像總是要認為這種事情吵個不停。”江野的聲音很平靜，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誰也不沒有意識到平靜的水麵下方有著怎樣的危險可怖的漩渦，“你不會認同我，我也無法認同你。你有你的理由和擔憂，吵來吵去總也吵不出一個結果來，誰也無法說服誰做的是對的，既然這樣那就各自去走各自的路好了。”“組長！發現目標！”話音剛落，江野突然出現在了那兩個半獸人身後，低沉的聲音傳來，“華鏡，我剛才突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為什麼我們一定要躲藏起來呢？”“為什麼我們一定要生活在暗處，生活在陰溝裡呢？”那兩個半獸人見房間裡麵突然多了一個人，怔了下，再想要逃跑已經來不及了，江野一手掐著一人的脖子直接朝著窗口摔了下去。那半獸人被扭斷了脖子，像個破娃娃一樣被摔在地上，血液四濺。監察科的眾人驚了一下，雖然江野惡名在外，可是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到江野殺人，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孩子。江野捏著另外一個孩子的衣領，慢慢退出了狙擊手的視線範圍，“為什麼我們要一輩子生活在陰影當中呢？”“假如我是說假如，華鏡，假如我們暴露在普通民眾的視線裡的話會發生什麼呢？”“他瘋了吧？”司文召猛地回過頭，滿臉震驚，人類是排外的物種，一旦被他們發現半獸人的存在，一定會引起恐慌的。“人類會恐慌與害怕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江野笑著說。“那人類在恐慌下做出的針對半獸人的行動也是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嗎？”華鏡的聲音明顯的沉了下來，聲音帶著幾分顫抖，臉色也越發陰沉，眼皮蓋了下來看不出她現在的情緒，隻能夠看到她握著手機的手背上爆出了幾根青筋。華鏡現在很激動，失去了一貫的冷靜，隻感覺身體裡所有的血液都在沸騰著燃燒著。手指頭也用力了幾分，幾乎要將那堅硬的手機給捏碎了，“他們無法接受比自己更強大的卻擁有如同自己這般的劣根性的生物存在，一旦人類發現半獸人的存在，他們所采取的第一步就是將半獸人驅逐到那個時候你們隻會遭遇比現在更艱難的處境。”“誰知道呢，一切都隻是我們的預測而已，誰也說不準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不試一試怎麼能知道呢？究竟是像你所說的活的更艱難還是會活的更好，就讓我們我們就拭目以待吧。”“你瘋了，你如果打破目前這種平和，你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司文召身體下意識地繃緊了，緊攥著的掌心裡麵生出了一層汗，腦袋在快速的轉動著，理解著目前這一狀況。是華鏡逼的太緊了嗎，所以他們才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回擊監察科？是想要威脅監察科，還是說他真的有這種打算？如果是威脅，那還好說，隻要雙方按兵不動維持原樣即可。但是如果他真的有這方麵的想法，那該怎麼辦啊？他真的想這麼做的話，該怎麼阻止？這完全沒有辦法阻止，他們隻需要弄出一個比較大的動靜，人類就可以注意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物種的存在。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是在黑暗中行動的，沒有任何半獸人想要暴露在陽光下，所有人都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可是……這一招釜底抽薪，真叫監察科眾人慌了神，江野這是準備脫了所有半獸人下地獄。怎麼辦？怎麼辦？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牽製住江野？是給予好處還是威脅？他的身邊有什麼有用的東西可以作為籌碼的嗎？他正想著口袋裡突然間震動了一下，司文召立刻繃緊了身體，伸手朝著口袋摸過去，裡麵有一個和那些人通訊用的手機。左右看了眼，其他人這個時候沒有人的注意力會放在他的身上，司文召這才把手機拿了出來，裡麵隻有一個短信，短信的內容一如既往的簡潔。“不得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