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劑很好的緩和了趙鑫手腕的疼痛,手腕被包紮好之後,醫療室就剩下了他一個人,他來回在醫療室裡踱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炭火上一樣。“你沒事吧?”他的身後突然間傳來了一道清亮的聲音。趙鑫回過頭,門口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眼睛很大的男人,那男人伸手指了指他包裝起來的手臂,問,“手……沒事兒吧?”趙鑫愣了下,不解地打量著這個渾身充滿和善的男人,心道這是開始懷柔政策了?他正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穆清突然走了過來,靠在他身邊問,“你犯什麼事兒了?怎麼被打成這樣?”和華鏡不一樣,要說華鏡是冬日裡的月色,這個人就是三月的風,溫暖且隨和,讓人不自覺放鬆了警惕。“你既然是監察科的人,為什麼不知道?”“我這不是受傷了嗎?正在被迫休養中呢。”穆清伸手撩開了衣服,露出了腹部裡的紗布給他看,解釋道:“在先前的一次戰鬥中,我被人捅了個對穿,他們目前還不允許我接觸工作。”穆清的傷口把趙鑫嚇了一跳,他很難理解眼前這個人的想法。為什麼明明是一個半獸人卻會監察科工作?為什麼明明是一個半獸人卻幫著監察科去囚禁其他的半獸人?難道他就沒有一刻曾經懷疑過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是否是正確的選擇?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受這麼重的傷?為了什麼而願意付出生命的?為什麼?這些疑問得不到解答,因為連穆清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穆清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我對未來對前路都是一片迷茫。但是我從來沒有一刻懷疑過自己的選擇,我不清楚這條路是否是對的,但是我會毫不猶豫的走下去,一直走到終點為止。”趙鑫驚了,“監察科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我選擇的並非是監察科,而是華鏡,我相信她所做的事情是對的,我相信她能夠帶我去找到一個答案,我相信她能夠帶我找到我想要的生活,能夠帶領半獸人找到真正的自由。”“為什麼?”他真是越聽越糊塗了,那麼一個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溫度的人怎麼就成了他的支柱了?“因為她是華鏡啊。”穆清說的理所應當。她說她要這麼做,所以她一定能夠做到。一番話說得趙鑫瞠目結舌,嘴巴張張合合,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你呢?你做了什麼事被抓到這兒來?”穆清拉了條椅子坐在醫療室裡,仰頭看著他一幅要聽故事的姿態。反正這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他隻要費心打量下估計也能知道,所以用不著隱瞞什麼,他就乾脆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穆清點點頭,滿臉我懂我懂的表情,上下嘴皮一碰,“這麼做就有一種反抗自己的命運,很中二的感覺是吧?”“你在嘲笑我們嗎?”趙鑫的表情很古怪,愣了會兒又苦笑了聲,“的確是很傻,可是,我們不知道還能夠做些什麼,來反抗這種壓抑的喘不過氣來的生活。”“所以明明知道這是錯的事情,你們還要做嗎?你們能夠承擔那惡果嗎?”穆清問。醫療室裡靜了片刻,穆清手指一下下扣著膝上的布料,聲音很低,“我其實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這個案子的全部經過,還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東西。”“什麼?”“你還記得你們第一次試探著下手的時候,選擇了什麼樣的人嗎?”穆清聲音平穩,望著趙鑫時的眼神帶著溫和與憐憫。趙鑫仔細回想,那事情誰還記得,隻知道是個有錢人,他們偷了些對她來說無關痛癢的首飾而已,僅此而已……“她死了。”穆清的聲音在他的耳中狠狠落下了一錘,“因為丟失的東西被丈夫責備,兩個人吵起來的時候丈夫失手殺了她,隻留下了一個五歲的孩子。”那一次丟失的東西摧毀了一個家庭,這麼說也許嚴重了一點,可是至少是這場悲劇的一個導火索。趙鑫垂著頭,頭皮一陣陣發麻,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腦袋裡亂糟糟的連著眼前都是一些灰白色的噪點,像是死機了的機器,無法思考。“因為要反抗自己那悲慘的命運,所以,就造就了彆人的悲慘生活。那個孩子才五歲,他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落得這麼個結局?母親死亡,父親成了殺人犯。”穆清問:“這樣真的好嗎?”“對你而言無關緊要的一個選擇,也許關乎這彆人的一生。”穆清望著他空洞的眼睛,低聲道:“金木木目的不純,在他們還沒有犯下更大的錯之前,在出現下一個受害者之前,在還來得及挽回之前,我們必須得儘快找到他們,幫幫我吧……”趙鑫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隻一個人垂著頭看著腳下的地板,沉默良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似得抬頭看著穆清。“乾的不錯。”林廣拍了拍穆清的肩膀,兩個人隔著防護門看著正在接受審訊的趙鑫。穆清半天沒說話,林廣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擔心地問:“沒事吧?你臉色不太好。”穆清深呼吸一口氣,臉上是偽裝起來的笑意,“沒事,我就是傷口有些疼。”“你去歇著吧,果然這時候讓你活動還是有些勉強了。”穆清也沒勉強,捂著腹部的傷口慢慢離開,腦袋裡是血液沸騰著,如果當時他也像這樣能夠早一點做出正確的選擇的話,也許……穆清歎了口氣,大步往前。確定了趙鑫和他們約定好的集合的地點和時間之後,一組的小隊就迅速出動了,少了季向北和穆清兩個得力助手,華鏡也無法一個人安穩的待在大本營裡,和他們一塊兒出了外勤。照例通知了江野,信息石沉大海江野那邊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華鏡也沒有在意,行動照常進行。另外兩個男孩一直等著趙鑫,見遲遲沒有人來,兩人的表情越發焦躁,這裡很安靜,他們所處的位置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周遭的狀況,在危險發生的時候也能夠在第一時間逃跑。金木木並不在,也許是已經完成了她需要完成的任務將他們給拋棄了也說不準。狙擊手的槍口已經對準了兩個人,想要擊倒他們把他們帶回監察科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所有人都沒有行動,他們要抓的不隻是這兩個人,還有一條大魚。江野。行動開始之前,華鏡就將所有人召集了起來說了一件事情,他要所有人做好準備,準備一場戰鬥。和江野的戰鬥。“十二點方向有人接近,無法確認是否是目標人物。”耳機裡麵傳來了一道聲音,華鏡往他所提示的方向望過去,的確是有一個男人在朝著這邊慢慢走過來。那人帶著帽子看不清臉,華鏡看到他的那瞬間就拉起了嘴角,確認了,“就是他。”身高體型走路的樣子,身上的氣息,就算是渾身上下遮掩的嚴嚴實實華鏡仍舊能夠從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他來,“找到機會就開槍。”江野抬起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街道,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間轉過彎朝著另一側飛奔而去。不死鳥的速度很快,而且這條街道上還有遮擋物,很難在這種情況下準確地射中他,直到江野徹底消失在了狙擊手的視線範圍內。這條街上充滿了火藥的氣息,一點點的火星就足夠點燃整個街道,被困在街道正中央的兩個獵物越來越不安,卻始終茫茫然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小隊的包圍圈正在不斷縮小,戰鬥小組圍剿不死鳥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隻不過每一次都沒能夠討得了好,所以所有人都很謹慎。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華鏡掏出手機接起,江野的聲音從那段傳來,透過華鏡的耳機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華鏡你想做什麼?”“江野,我不打算原諒這些人。”華鏡道,“並不隻是那些偷盜的孩子,還有所有在你的保護下生活著的所有的半獸人,所有未在監察科注冊過的半獸人,所有流落在外的半獸人,所有有機會犯下罪行,卻有可能逃脫的半獸人。”華鏡眉頭豎了起來,眉間擠出了幾道皺褶,吊著的眼睛流露的隻能燒空一切的怒火。“我原本一直以為那些半獸人是想要認認真真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你的看護下應該造不成很大的威脅的。”“但是我錯了,人的心是永遠得不到滿足,他們的那些貪念會永遠埋在心裡,逐漸長大,長得無法控製,最終會對人類,對這個社會,對我們所建造為所有半獸人建立的安全的生活造成巨大的威脅。所以,我必須在這一切尚未發生之前徹底將威脅根除。”“你們一定要趕儘殺絕嗎?”江野的聲音沉沉地響起,他明白這件事情他的確有錯,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威脅到他手下的所有半獸人好容易才得到的安穩生活,“其他的那些半獸人又做錯了什麼呢?!華鏡,他們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