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了一下，被接聽了。華鏡繃直了身體這一刻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江野的聲音傳來，帶著濃重的疲憊。“華鏡，我想見見你。”那話裡的疲憊和想念足夠讓華鏡連夜跑去了陌生的地方，去見他一麵。江野抱著一個女人，女半獸人。江野抱著那女人朝著華鏡走過去，聲音啞著：“這孩子死了。”華鏡掃了一眼靠在江野胸前的那張青灰色的小臉，看起來頂多有個十四五歲的模樣，身體瘦弱的隻剩下了一把骨頭。華鏡將那女孩的屍體放在了公園的長椅上，湊著微弱的燈光檢查著她身上的傷，那些傷都是鈍傷，按理說那種傷勢遠不該讓強壯的半獸人死亡，是這半獸人太虛弱了，還是有彆的致死原因？華鏡問：“怎麼回事？她是怎麼死的？”江野坐在長椅的另外一頭，肩膀塌下來了，無神的雙目望著公園深處，有些茫然。他沒有回答華鏡的問題，反而是慢慢講起了另外一個故事，“這孩子叫春雨，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從實驗室裡逃出來的時候她就隻有代號，我找到她的時候正好是春天，下著毛毛雨，她從來沒有出來過，對一切都很新奇。”江野的聲音很慢，華鏡蹲在春雨麵前檢查著她的身體，那是與這個年齡不相稱的瘦弱與單薄，華鏡手指滑過她的身體，能夠數得出肋骨有幾條。“怎麼都喂不胖，像個豆芽菜一樣，一隻手就能夠掂的起來，不如一隻大狗沉。”江野眼睛斜下來，落在她灰青的臉上。春雨身上沒有太多異變，在人類眼中也不過是一個略有些瘦小的孩子而已。她能夠很好的融入到人類社會中，她很喜歡那些人，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江野沉默了會兒，突然道：“我以為我帶給了她她想要的生活了，我以為我帶給他們他們想要的生活了，但是，他們不滿足。”他們永不滿足，永遠想要更好的。他們對那種遠離人群的住處不滿意，對廉價的散發著黴味的租房不滿意，他們對簡單的進食不滿意，他們對周圍的設施不滿意，他們對一切都不滿意，他們想要最好的，想要更好的。江野閉上眼睛，遮掩眼睛裡麵翻滾的所有情緒。華鏡捏著春雨瘦的隻剩下了一把骨頭的手，小心地捋著她已經僵硬了的手指頭，那麼細，粗糙乾裂，不像是個小孩子的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江野遞給了她一個文件夾裡麵放著幾張紙，紙上大多是從各處搜羅出來的新聞，大多是被偷了什麼東西。幾頁薄薄的紙張很快被翻完了，華鏡將幾張紙卷在了一起，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坐在長椅的另一頭望著江野。看案件很大的可能性是半獸人做的，不然就隻能是犯人裡有一頭鬥牛，才能夠將防盜窗生生撕碎。從普通人家，到小商店，再到珠寶店，他們所選擇的目標一次比一次大，時間的間隔也越來越短暫。最讓華鏡擔心的不是這個，他們所盜取的金錢和財物足夠讓他們過上優渥的生活了，可是，他們並沒有停止。所以，他們選擇繼續盜竊並不是因為物質，而是……怎麼說呢？他們在尋找刺激。江野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複雜且煩躁。最新一個盜竊案也已經是一個禮拜多前的事情了，華鏡當然不會覺得這一個禮拜內這些人會安分守己。所以，唯一的可能性是江野把最新的案子藏起來了。“還有新的案子嗎？”華鏡朝著江野望過去，問。“就在你眼前了。”江野的聲音有些疲憊。華鏡的視線又落回了春雨的身上，聽見江野的聲音又繼續，“她也是其中之一。”華鏡倒是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有些詫異，重複了一句，“她也參與了那些偷盜？” “我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她一直很喜歡這裡，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江野道，“她是最讓人放心的一個，很懂事，也很乖巧，很有禮貌。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做，她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而且以她的身體做這些事情對她危害比收益大得多。”“那為什麼這孩子會死？內訌？還是說有彆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你想要弄清楚原因？”華鏡問，又看了眼春雨的身體，這孩子沒受什麼重傷，致死原因很重要。江野搖了搖頭，道:“我想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我不在乎理由，我的確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做，可是她也的確做了。做錯了事情，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們給所有的半獸人帶來了危險，這些事情一旦被人注意到，我們好容易獲得的安穩的生活，就會被徹底破壞掉。”“我是不會原諒他們的。”江野站起身，轉過頭看著華鏡，“我要讓他們得到懲罰，幫幫我。”華鏡唇角揚起，臉上掛起了一絲笑意，“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江野遞過去了一個信封，裡麵有一些資料，“這幾個孩子裡麵有人特彆擅長隱藏蹤跡，隻有她想藏起來，憑我們的設備和人力很難找到她，我需要你幫我找到他們落腳的地點和下一次準備動手時間與地點。”他生氣的幾乎失去了理智，他不想知道他們有什麼理由，也不想知道他們是否是一時迷失了心智，他想要讓所有的人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當然沒問題，我永遠樂意為你效勞。”華鏡笑著接過了信封，眼珠子轉了一圈，狡黠地考慮好了得失，“這一次下一次下下一次。”沒有規矩，沒有束縛，就代表著絕對的自由嗎？你覺得你帶給半獸人的真的就是最好的嗎？倘若真的如此，他們為何還不滿足？華鏡想要問一問她，可是最終這將話咽了回去，靜靜的看著江野。江野眸色更深沉了些，他明白華靜想要說什麼，如果不做出改變的話，以後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多的。這些孩子所做的事情就像是一束火苗，會點燃所有人心中蠢蠢欲動的那些個不堪的醜陋的欲望。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再為半獸人的安全生活謀劃，他想儘了一切辦法，可以使這些半獸人獲得更安穩的生活，可這一切全部都毀在了這幾個孩子身上。他們隻是起了一個由頭，如果這件事情不能夠及時阻止的話，會有更多的半獸人會步他們的後塵，會做和他們同樣的事情，甚至比他們的所作所為更可怕的事情。夜風寒冷，夾雜著些霜雪的清甜味道。江野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問題，過了許久，他才有了些反應，“我總會有我的辦法的，這些你不用管，你隻需要幫我找到他們就行了。”“沒問題。”華鏡點點頭道，“但是這孩子的屍體我要帶走。”在這個時候去爭論什麼對也不對，也沒有什麼用，沒有比死亡更能夠證明對錯的了，遲早江野會明白沒有約束沒有束縛的生活它所帶來的並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危險。江野想了許久才點頭同意，垂頭又看了眼春雨的屍體，小孩子青灰色的臉像是在這樣的寒夜裡被凍僵了一樣，像仍是睡著，再睜開眼睛又是從前那活潑的模樣。江野彆過眼，“那就交給你了。”“好。”華鏡點點頭，看著江野想要離開的動作，又叫住了他，問，“你沒有彆的想和我說的嗎？”江野步子頓了頓，“我……”“什麼？”江野猶豫了，他似乎在掂量著這話到底該不該說，可是華鏡卻想問個清楚明白。“華鏡。”江野轉過頭看著她，視線割過華鏡臉上每一處，最終停在了嘴上，豔紅的唇抹消了記憶中的柔和，讓眼前人多了幾分淩厲。畢連的話還在耳邊回蕩著， “你知道她是一個滿口謊言的騙子吧？”“你知道她隱瞞了什麼吧？”江野看著她，考慮良久，“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明白一些事情。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有消息的話隨時通知我。”華鏡點點頭目送他離開。之後她又公園裡呆了會兒，等到涼氣滲透了身體，手指都有些僵硬的時候才站起來，開車帶著春雨的屍體回了監察科。為什麼這些半獸人要去偷盜？為什麼他們之間似乎鬨了內訌，這些事情華鏡並沒有什麼興趣，她也根本不在乎。她唯一要做的便是找出這些這些半獸人，讓他們付出該付出的代價。司文召進入了警方的係統，這些個半獸人所犯下的案件全部記錄在內，都被警方當作了普通的盜竊案。他們並沒有把這些案子聯想到一起，站在人類的立場上，這些案子頂多是有些神奇而已，誰也不會想到犯下這些罪行的犯人，竟然是幾個非人非獸的怪物。“怎麼樣？”華鏡詢問。裡麵關於這些案件的所有信息，基本上都記錄在華鏡手裡的那個文件檔裡了。隻不過他們很是謹慎，避開了所有的監控，作案的時候也沒有留下指紋和其他證據，很是乾淨利落。要不是江野給出了這些個資料，想要找出這些人恐怕還得費一些功夫，不過現在什麼都有了，想要判斷出他們的活動範圍也不是什麼難事。司文召比了個ok的手勢，“不是什麼難事。”“那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看一看穆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