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組內，司文召隔著玻璃門看著裡麵的李慶，章蕊就站在他旁邊，“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了，已經觀察幾天了沒有任何不良反應，而且李慶安全度過了最後發作的時間。這小子也是命好，就趕在發作前期注射了解毒劑。”“居然真的成功了……”司文召盯著昏睡著的李慶，眼珠子都不帶眨一下的，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陰晴不定。章蕊一直在看平板上記錄的數據，完全沒心思注意司文召的心情。司文召伸手比劃了一下她眼睛底下的暗青，“你不去休息一會兒？”“恩，我先去看看那些孩子的身體數據，待會兒在休息。”“好。”司文召點點頭，看著章蕊埋著頭抱著平板快步走開，再回過頭的時候李慶已經醒了，隔著玻璃窗看著他，嘴巴張張合合似乎在說什麼。司文召打開門停在床邊上，“不知道是不是托這解毒劑的福氣，這麼看你稍微有點順眼了。”李慶躺在床上，身上仍舊穿著約束衣，接二連三的實驗已經讓他疲憊不堪了，一張臉腫的跟豬頭一樣，他也知道司文召在嘲諷他，不過這時候也沒有力氣理會，“解毒劑的研究已經成功了，你什麼時候救我出去？”“誰說我要救你出去的？”司文召轉過頭看了眼玻璃門外的來往的人，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才將聲音從牙縫裡麵擠出來，“我隻是傳達跟你傳達那邊的指令而已，能不能拿到解毒劑從這兒逃出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李慶冷笑著，“我要是逃不掉，你也彆想好，咱倆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何必這麼針鋒相對呢？”司文召冷眼看著他，忽的，嘴角掀起了一抹笑，眼裡滿是憐憫，“做人還是傻點好啊。”“你這是什麼意思？”司文召也不理會他，大步離開，門又在他身後關上，司文召扭頭看著困在床上小白鼠一樣的人。他們的目標要真是解毒劑的話，帶出一罐藥劑比從監察科帶出一個人還要複雜嗎？為什麼不直接讓他帶出解毒劑？分明還有彆的目的，又不敢輕易相信他，所以接下來會給出一個比一個複雜的命令，試探他的忠誠度。也就是說，李慶對那些人來說不過是個棄子，對他來說，不過是刷忠誠度的遊戲關卡而已，換句話說，這小子出不去了，還傻傻相信自己在執行什麼任務，深入敵後，等待救援呢。傻得可笑。司文召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來看了眼，臉上的冷笑更甚，正說著第二個任務就來了。沒等他仔細看，章蕊就慌張地從走道那邊快步跑了過來，司文召迅速將手機放回口袋裡，迎了上去，“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章蕊抓住了司文召的胳膊，無比興奮的給他看一個對比圖，“我發現了一個比較有意思的東西，孩子們的數據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什麼？”司文召拿過平板仔細地看，“什麼變化？”“你看著這兒。”章蕊伸手指給他看，司文召眉頭擰了起來，“這也叫變化？是不是記錄錯誤？”“不可能的。”章蕊搶回司文召手中的東西，寶貝似得抱在懷來，“這些數據是我親自記錄的，絕對不可能出錯的！”“可是這個怎麼說也有點過分呢了吧……”司文召有些為難的看著她，“彆的檢查做過了嗎？身體上還有彆的變化嗎？”“沒有，我仔細對比過了，除了這個就沒有彆的明顯變化了。”章蕊搖搖頭，“不行，不行，我得重新再檢查一下。”說著，章蕊就快步往回跑，司文召也跟在她的身後，往實驗室裡跑，“你有沒有把你的發現告訴十四組的組長和醫療隊？”“我說了，但是他們不相信我，注射了強化劑的半獸人裡麵隻有這一個孩子的身上發生了這種變化，他們認為是測量出了錯誤，不可能的，分明是注射了解毒劑之後發生的變化。”“三毫米而已，是人都可能犯錯的，章蕊！”司文召跟在她身後說著，可是章蕊這會兒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根本聽不見他說話了。“這個死丫頭……”……華鏡接到司文召消息的時候，華鏡才想起來很長時間沒有聽過章蕊的彙報了，她認真起來就會忘記身邊的所有事情，這事兒也不是第一回發生了，華鏡都習以為常了。“你們那邊怎麼樣了？”華鏡問。司文召在廊上走，影像微微有些模糊。“解毒劑的研究是很成功，已經給他們注射過了，成功抑製住了身體上的變化，他們的情況已經穩定。等到章蕊做好記錄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但是……”司文召擰著眉頭，眉眼裡帶著些困惑，“章蕊在他們研究解毒劑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東西。”“什麼？”華鏡放下了手頭的東西認真的聽他說下去。“在李慶身上實驗成功之後，他們給那三個孩子也注射了解毒劑。”司文召越說就越是困惑，“你記得其中一個長著牛角的男孩嗎？”“記得。”看著司文召的表情華鏡略有些緊張，總不會是出了什麼岔子吧，“那孩子怎麼了？”“他的角縮小了。”司文召比劃了一下，“三毫米。”華鏡這才明白了司文召臉上那略微妙的表情是因為什麼，“三毫米？你確定不是量錯了？”司文召伸手輕輕地抓了抓臉頰，避開了華鏡的視線，“我不確定，半獸人的身體數據是章蕊獨自記錄的，她倒是非常確定。”華鏡雙手交叉著墊在下巴底下，思索了好一會兒，問：“你怎麼想？”“我和更多人的想法是一樣的，更傾向於是記錄錯誤。三毫米而已，就算是章蕊對待半獸人的態度無比認真，也不代表就沒有出錯的時候。”司文召想了想，又猶豫了一下，“但是章蕊卻確信半獸人的變化是解毒劑導致的。”“章蕊在你身邊嗎？”“恩。”司文召點點頭，快步跑了兩步，屏幕晃了兩下出現了章蕊的臉。“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認為那變化是解毒劑造成的？”“我們目前所做的研究主要是為了削弱強化劑的毒性，也許有可能削弱了導致人類轉化成半獸人的那種毒素，所以才會出現這種變化。”“所以？”華鏡不明白章蕊如此興奮的原因。“你不明白嗎？如果我有辦法證明我的測量沒有出錯，他的角的確是縮小了三毫米的話，就可以證明人類轉化成半獸人這個過程不是不可逆轉的，半獸人說不定還有變回普通人類的可能性。”“可能性有多大？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萬分之一？”華鏡問，“測量錯誤的可能性又有多大？”章蕊臉上的興奮表情略微收斂了，換上一臉認真，“雖然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不是完全沒有，哪怕連萬分之一都沒有，我們也應該抓住機會繼續研究的。”華鏡沒說話，手指噠噠的敲在桌麵上，臉色陰沉。“組長你十年前提出半獸人回歸人類社會的計劃的時候，他們全部認為其可能性為零，但是之後不是也順利推行了計劃嗎！也給我一個機會吧，我雖然不能夠保證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一旦退縮，那萬分一的可能性也沒有了。”華鏡看著她，她的眼神永遠是清亮的，眼睛裡麵滿是堅定執著，朝著她認為正確的道路上走，有用不完的勁兒，可以不顧一切。華鏡靠在椅背上，轉了兩圈椅子，回到原地，“章蕊，我準許你回來後繼續研究，但是，這件事情不要告訴穆清。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不能讓他抱有希望。”“是！”章蕊興奮地點頭，對她來說能夠繼續研究半獸人就是最好的了，其他的做什麼都行。“司文召你也是。”華鏡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我有分寸的。”司文召點點頭。“好。”華鏡點點頭正準備關閉通訊的時候，司文召突然間開口叫了句：“組長！”“還有彆的事情嗎？”司文召盯著她那雙漠然的眼鏡搖了搖頭，訕笑著：“我就是在想組長對穆清挺關照的。”“你打算說什麼？”華鏡緊盯著司文召，似乎想剝掉他臉上的麵具，看出他臉上的隱藏的一切。“沒什麼……”司文召見逃不過華鏡探究的視線，歎了口氣，道：“如果章蕊的猜想是真的的話，你打算怎麼辦？”“那就等到章蕊證明給我看這猜想是真的再說。”華鏡結束了通訊後靠在椅背上，轉動著椅子背朝著辦公桌，腦袋裡是一片亂，一時間竟然什麼都無法思考。如果章蕊所說的是真的，如果這變化不是不可逆轉的，那……華鏡伸手繞到了頸後麵，撫摸著背後拿皺巴巴的皮膚，皮膚底下有黑色的凸起的血管，那是半獸人的死線。人類轉化成半獸人之後不可否認的一件事情是他們真的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但是，這份力量是有代價的，其代價不僅僅是那醜陋的外貌，還有縮短的生命。人類的平均壽命是八十歲，半獸人隻有他們的一半，四十歲就是一個巨大的坎，是他們的極限。一過四十，當死線蔓延到脖頸，所有半獸人都會迅速衰老，用不了一年就會死亡，沒有半獸人能逃脫。從成為半獸人的時候開始，他們的生命就已經開始倒計時了。這就是他們為所獲得的力量該付出的代價，不管他們是不是願意獲得這力量。華鏡長長地歎了口氣，放下手。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可以重新變回人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