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儀快馬疾馳。
燃放信煙的地和他相距不遠。
大雪滿天,飄飄揚揚。
視野範圍內,已無人煙,提韁縱馬,踏雪浪而行,馬蹄踢踏,轉瞬消失在原處。
……
煙火放出。
對麵人刀一停:“?”
放煙火做什麼。
特有的硫磺味傳出,他忽覺不對。
這玩意兒,怎麼聞怎麼像信煙啊!
為了與尋常煙火區分開,信煙裡加了一味特殊東西,各處需要製作時,都要上書入京,陛下批準後,折子送入兵部,統一差人製作。
他:“…………”
不是吧。
緝查院果然是沒有人性的。
他掉頭想走,被他揍趴在地的那名緝查衛,卻伸手抱住了他的腿,滿臉寫著“堅定”二字。
他瞧見自己的岑同知了,也瞧見了閆二。
他不要道德,他也不要臉麵。
反正緝查院自建院起,就沒這種東西——
老白死死抱住他的腿,“不準走!”
今日,就讓他們那些外來的,見識見識緝查院的團結。
老白抱著他一條腿,閆二也上去,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個繩子,一打繩結,宛若套馬般,直接給那人兜頭套上,再向後一拉。
表情微微屈辱,那人準備掙脫開來,沒想到躺在地上的老白表情一喜,淚眼婆娑地去看前方。
那人也抬頭看。
但見視線儘頭,一群手持刀劍的緝查衛露麵。
老白如見家人,聲嘶力竭地喊:“嗚嗚嗚!”
那人:“…………”
掙脫繩索的動作緩緩停下。
現在解開是行,但這不就相當於給了一刀沒死,站起來跑,敵人發現,隨即而來的就是九十九刀。
可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們也太沒道德了吧!!”
這不純純以多欺少麼!
老白洋洋得意:“不然呢,還跟你單挑啊!”
地上的人被大批緝查衛包圍。
緝查衛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但這是京中,天子腳下,還是特殊時節,動手前稍猶豫了下,用餘光去覷閆二,閆二用餘光去覷岑聿。
他們放心大膽地來了。
……
鄧儀來的時候,正是圍毆得最激烈之時。
鄧儀:如果沒看錯的話,麵前的人都是緝查衛。
鄧儀:“……?”
發生什麼了?
出動這麼多人。
難道是叛黨餘孽?
心裡遲疑,麵上不能展現出來,正好視線遠處,看見同樣沉默的二人,下馬走去,裝作不經意地一問:“怎麼了?”
岑聿:保持沉默,是他能給出的唯一答案。
喬昭懿:氛圍有點尷尬,夫君不來,那就她來!
喬昭懿分析了下,把前因後果講出。
鄧儀沉默良久,問了句:“信煙誰放的。”
喬昭懿納悶,什麼信煙?
她想問,張口刹那,猛然想到閆二剛在她手中放的煙花,霎時低頭,看著還攥在掌心的竹桶。
再抬頭。
喬昭懿:“……”
鄧儀:“……”
喬昭懿:“…………”
鄧儀:“…………”
邊上的岑聿:“…………”
二人注視下。
喬昭懿鎮定地把手中東西扔了:“這是信煙啊,我還以為是新出的竹筒飯呢。”
“?”鄧儀:“炭烤版本的是吧。”
喬昭懿麵不改色,“可能。”
……
等對麵人散了。
鄧儀走過去,問老白:“這人誰啊?”
後麵。
喬昭懿也悄悄咪咪地問岑聿:“這人誰啊?”
問的是老白。
岑聿:“造假的。”
主職造假,說委婉些,就是破解各處工藝,據為己有。
今年的銀票製假案,老白就出了不少力。
老白正和那人一爭高下,“比拚就比拚,我都認輸了,你還打!?”
“嘶……不是你說的,要打倒自己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對麵揉著被打了一拳的臉說話。
當然,吵架前給鄧儀解釋了。
剛說緝查院不行的人,並非來自京中的,而是西北總督的弟弟,衛宣,並不熟悉京中情況。
衛宣還未到二十,少年心性,人被扶起,雖然對方勝之不武,也願賭服輸,沒多說什麼,揮揮手,一瘸一拐地走了。
衛宣:“走了,以後再找你們。”找你們報仇。
岑聿、鄧儀:謝謝,緝查院正缺陪練。
鄧儀目送人離去,目光沉沉。
西北,是大鄴的第一重保障,衛家並非世代簪纓的大族,而是實打實靠著軍功升上去的,在西北聲望很重。
鄧儀問老白:“你怎麼和他惹上的?”
老白回答得吞吞吐吐:“吃花酒,他要蘇玉姑娘作陪,可蘇玉姑娘是我的老相好。”
鄧儀:“……”
岑聿:“……”
鄧儀沒好氣,等明天的。
老白憂傷地走了。
那可是紅顏知已,怎麼能相讓。
……
喬昭懿和岑聿手拉著手回岑府。
鄧儀還要上值。
閆二左右看了眼,和鄧儀一同去了,路上嘴也沒閒著,把剛才的打鬥形容得惟妙惟肖。
鄧儀麵無表情聽著。
直到聽閆二說起初見二人時的姿態,表情微變。
怎麼聽著,如此像岑聿在涼州受傷時的情況?
……
岑府。
風雪太大了,已在路邊堆出
幾尺深。
生怕兩位主子出什麼事。
東院伺候的都倚在門口(),緊張地左顧右盼。
等兩人回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忙指揮小廚房送熱水來。
隻是水沒用上——
喬昭懿剛脫下鬥篷,抬頭就看見岑聿的眼。
輪廓本就帶著病體未愈的風流,被風雪浸染,再融化,沾染成水珠,凝在眼角眉梢,再添清豔。
他不動聲色。
卻又想在無聲的邀請。
喬昭懿:“…………”
她夫君到底是什麼時候進化出的如此技能……
這張臉,誰抵的住。
對方的唇一點點貼上,和她相纏。
喬昭懿想到煙火下的那個吻——
又有些不同。
岑聿沒有睜眼,他在吻,又似在求吻。
窗外在下雪。
冰寒一片。
喬昭懿恍然間卻覺,窗外下的雪,是沸熱的。
她清晰地在這一刻,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的吻,帶著撩人的纏/綿意味。
意識漸漸沉淪。
風雪折竹聲,沿著窗縫和月色傳來,岑聿的氣息自四麵八方傳來,某一瞬,窺眼瞧她。
唇瓣殷紅。
濕潤,柔軟。
像他現在的心,微酸,甜醺。
喬昭懿隻覺得暈眩,世界在眼前顛倒,一切聲音都消散遠去,她飄蕩在空中,隨著吹來的雲雨蒸騰搖晃。
不知多久。
這場醞釀許久的雲海,終於化作瓢潑大雨,無聲落下。
……
窗外尚在落雪,沾染自屋內散出的熱氣,暈出無數水痕。
雪融後再積。
水痕隨之四散。
直至某刻,凝結成冰,雪落後再不化。
霜白雪痕,覆蓋其上。
霜露捧著水盆從小廚房走出,看眼堆出的雪堆,驟然覺得又冷二分,忙提著水向裡走。
屋內,喬昭懿困倦到極致。
岑聿不知點了什麼香,香氣馥鬱驚人,讓人想起深春時采摘的海棠花,被搗碎成汁,做成胭脂。
霜露將水送去湢室,感受到某種氣息,忍著臉頰的熱意,逃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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