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雪名陣和綾辻行人坦坦蕩蕩爆馬甲時,唯有係統還在勤勤懇懇開著工。

於是,兩人之間有關神明的對話落進織田作之助的耳朵裡,就變成了:

雪名陣:“喵喵喵嗷。”

綾辻行人:“喵。”

織田作之助:“……”

……說實話,當貓叫聲從雪名陣口中蹦出來時,織田作之助還隻是微驚了一下,畢竟在他——包括很多人的心裡,雪名先生做什麼事都很正常。

但他完全沒料想到,看起來冰冷不近人情的調酒師,居然也喵出了聲,雖然那一聲喵的尾音直直下墜,聽起來就像是一句冷漠的“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明明發出的是聲線極其相近的貓叫聲,雪名陣的貓叫聲聽著就像是隻偽裝正經、實則惡劣的黑貓,如果抓到老鼠,必然會興致盎然地將其玩弄到活活累死的那種。

調酒師發出的貓叫聲卻透著股冷懨無語的意味,好像下一秒就要不耐煩地伸出爪子,一爪拍過去。

織田作之助:“…………”

作為一個性格有點過於認真、其實不太會吐槽的老實人,他沒有去質疑這倆成年男人當眾喵喵有什麼問題,而是陷入了自我反省:

正常來說,人應該能從貓叫中品出這些內容嗎?

緊接著他察覺到不對,因為被異能力壓倒在地的Mimic殘黨正用防備的眼神警惕地看著他,那神情仿佛在說:

“你和他們是同夥?”“你不會也要貓叫吧?!”

織田作之助:“…………”

這完全是毫無根據的連坐,人格上的懷疑羞辱。

他默默往遠處挪了挪,試圖借此和兩個正喵得麵不改色、一臉談論哲學似的男人分清界限,全然沒想到這兩個人真的是在聊一些嚴肅辯證的議題:

雪名陣語帶譴責:“你為何這般看我,綾辻先生?難道隻是稍微變換一下眸色,我便不再是我了嗎?如此這般,你又與認為村瀨蓮戴上辦公桌就不再是弟弟的N有何區彆?”

綾辻行人:“……這沒有可比性吧。”

雪名陣不讚同地反駁:“為何沒有可比性呢?人生亦有許多階段。”

“從年少輕狂,到老成持重,性格的變化無非取決於閱曆。我以當下的性格外貌與諸位相識,亦是取決於人生的際遇。”

“當下的我,便是我目前最想成為的自己,可綾辻先生卻用神情否認了我作為人類的合理性——請向我道歉,綾辻先生。”

綾辻行人:“…………”

有些神明……真的不要太荒謬!

可中原文也卻在此時抱著手臂走來,狠狠向他插去一刀:“是啊綾辻先生。我的兄長也不是人類,更不懂得人類的感情。可他現在仍然在兢兢業業地臥底,隻為了能給我攢醫藥費和學費錢。”

“…………”

比起綾辻行人,一旁的織田作之助和Mim

ic先一步陷入沉默。

為了掩蓋神明馬甲的真相,APP采取了一刀切的策略。此時中原文也的聲音落入他們耳中,變成了一連串的……小狗汪汪。

……所以說,到底是為什麼??

Mimic和織田作之助同時顯露出懷疑人生的神情:為什麼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也加入了這場鬨劇?還有——為什麼其他人都是貓,隻有你是狗狗??

中原文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被和諧成了什麼樣,正頗為認真地道:“我認為,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懂不懂人類的情感’,而在於有沒有想要學習,是否為此進行了自我克製。”

“就像我的兄長,人類的許多感情於他而言毫無意義,但為了我和蘭堂先生,他依舊在學習,依舊遵循著人類社會的秩序。如果隻因為他不懂得感情就否認他的所作所為……那對兄長、對雪名先生來說,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綾辻行人無語地回視:“……”

說實話,如果“雪名陣”和“可憐”這個形容詞是兩截磁鐵,那必然同屬N極,死都不可能連接在一起。

但中原文也的論證很有說服力,他願意接受:“你想要的Mimic,我已經給你弄到手了。但是關押犯人的細胞房不夠,你準備怎麼解決?”

雪名陣的眼底頓時爆發出人性化(……)的期待與光彩:“我的確有個好主意,隻是需要織田先生的配合。”

直到這句,係統的和諧才停止奏效。

織田作之助剛聽到第一句話人話,就猝不及防被點名,幾乎下意識地再次往一旁挪了一步,可惜掙紮無用。

雪名陣大步走到織田作之助身邊,直接將手機上的偽裝撤掉,打開先前上巴士時才開啟的抽獎頁麵,塞進有些僵硬的織田作之助手中:“織田先生的異能,可以預看到數秒之後的未來吧?那何時點下抽獎、會抽中多少間細胞房,織田先生應當也能預判才對。”

雪名陣目光懇切:“能否請織田先生幫忙,抽中至少二十間以上的細胞房呢?”

織田作之助:“……”

綾辻行人:“……”

Mimic:“……”

……頂級殺手的異能[天衣無縫],你就這麼用??啊???拿來抽獎???

織田作之助則看著APP上鬥大的“橫濱警視廳”名稱,以及隻要不瞎、就完全無法忽略的警徽,再度陷入大腦空茫的狀態。

……這應該是某種經營建設類小遊戲吧?織田作之助艱難地得出了合理的解釋,即便是黑手黨,玩建設警視廳主題的遊戲,應該,呃,也是正常的吧?

至於雪名陣是警方臥底?哈哈,彆開玩笑,說出去誰都不會信的啦。

再說了,中也先生不是也在這裡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中也先生會突然學狗叫,但和雪名先生相處久了,做出什麼事都很正常吧?

織田作之助順利地完成了對自己的洗腦,又能認真地幫友人抽獎了,手指輕點一

點:

【恭喜您抽到:彆動隊自治監獄·細胞房×36!】

織田作之助淡然處之:哦,這個遊戲還挺跟緊實事的。連近幾個月剛成立的彆動隊和自治監獄都有。

哈哈,這裡麵還有標著ACE名牌的細胞房,連叛出港口黑手黨的旗會五人……也……

織田作之助的視線漸漸凝固住。

……不對。

區區一款從未聽聞的遊戲,是怎麼知道旗會五人的存在的?點開細看,詳情中還列舉了旗會五人自加入港口黑手黨至今曾犯過的罪行。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其中一條——【殺死隸屬於井上組的14名賭徒】。

這項任務執行時,他也在場。鋼琴家和冷血同時出手,在五分鐘內便解決了在ACE賭場中故意鬨事的井上組成員。

如果隻是單純的遊戲,怎麼會對港口黑手黨的秘辛知道得如此詳細?

但——

雪名陣,真是臥底警察嗎?

……啊???

太多的迷惑,太多的不解,織田作之助甚至沒想“原來一切都隻是雪名先生的偽裝”、“那麼,這份友誼,應當也無法持續了吧”,隻無比震撼地想著:

……怎麼可能?哪個臥底警察執行潛入任務時不是謹小慎微?雪名先生他——我——啊???

他不自覺地回憶起這幾個月來,偶爾會在報紙上掃到的彆動隊相關新聞,高效、果決、無畏、威嚴,即便是森首領,也曾感歎過這支新生的警方機構如何不容小覷。

再看看雪名陣。

織田作之助:…………啊??

雪名陣似乎沒有抽走手機的意思,悠然自得地長身而立於一旁,像是對他繼續鑽研APP的一種默許縱容。

織田作之助麻木地往下翻了翻,看見彆動隊的成員名單裡,頂頭第一條就是:

【隊長:雪名陣】

織田作之助:“……”

事情變得愈發荒謬起來。

如果說“雪名陣是臥底警察”隻是離譜,那麼“雪名陣是彆動隊隊長”就是荒謬plus。

再想想森首領對雪名陣一貫的縱許、甚至稱得上尊重的態度……如果將這句話裡的“雪名陣”代換為“彆動隊隊長”……

織田作之助:“……”

他內心所受到的衝擊並不為Mimic所知。又或者對於此刻被迫表演印度雜技的Mimic來說,多大的衝擊也比不上此刻的恥辱憤怒。

紀德在中原文也異能的碾壓下竟仍是掙紮著抬起了左手,骨頭與關節被壓得一寸寸碎裂,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痛楚。攥住手槍後,他抬手欲要射擊。

純黑的蝸洞驟然凝現,將他手中的、Mimic所能觸及的所有武器,悉數碾為虛無。

“為什麼……”紀德的赤瞳在燈光下躍動著憤怒、憎惡、厭倦的火光。

麵對背叛他們的、遺棄他們的國家,他們已放棄了複仇,所渴求的不過是能

像個軍人一樣,光榮地死在戰場上,為什麼命運依然要戲弄他們?!

銀眸的神明投來漠然的注目:

“當你肆意掠奪他人生命時,就該有將尊嚴與性命放上賭桌的覺悟了吧。”

記載著罪行的檔案報告雪花般散落在地,綾辻行人背過身避免去看,織田作之助皺著眉看見某頁檔案中寫著,為追求“榮光之死”,Mimic如何利用人命逼迫對手與自己交戰,被犧牲的人質中有老有少,年紀最小的孩子也不過和他收養的幸介他們差不多大。照片中,孩子們笑靨如花。

“複仇是合理的。”神明立於人類社會秩序之外,以他種族的社會秩序如是說,“但無休止、麵向無辜之人的複仇,不具有合理性,是罪惡的。”

但凡Mimic傷害的對象,僅限於當初做決定、背叛遺棄他們的軍官們,雪名陣也不至於用如此戲謔的手段對待這群飽經磨難的士兵們。

神明的邏輯順暢通達:既然你已經徹底放棄了人性,我為何還要以待人之道對待你?

“……”織田作之助看清了這一刻雪名陣眼神中的漠然神性,再度意識到同行之人的確並非人類、就連本性都是偽裝這一事實。

他的心跳變得遲緩,腎上腺素攀升的同時,思維也重新變得冷靜清晰:如果雪名先生真是警方臥底,為什麼要將APP展示給他看?

“哢嚓。”

冰涼的手銬落在織田作之助的手腕上,他的[天衣無縫]卻並未觸發——

神明的未來,是不可預測的。

雪名陣勾了勾手銬的另一端:“因為出發前太宰給我發了條信息,想請我兌現曾經的許諾。”

手機就在織田作之助手中,他隻需要稍加切換,便能看見少年太宰壓抑著不知多少情緒、最終發來的那條簡潔的短信:

【少年太宰:織田作可能會死。我想要他活著。】

失去自由或許比失去生命更加可怕,少年太宰並非不知道這點。

但當死亡發生在友人身上時,他卻寧願認為活著比自由更重要——哪怕友人會因此憎惡記恨他,認為他的手段扭曲又罔顧人意。

他依舊不懂得活著的意義,依舊不認為善惡還有好壞之分,但至少在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明了了:活著,是有意義的。

他希望織田作活著。

就像當初他應下森先生的邀請,加入港口黑手黨,希望能尋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隻要活下去,那麼就一定能尋找到的吧?

…………呃,隻要活下去,早晚是能出獄的吧?

出不了也沒關係,他可以進彆動隊陪織田作,有細胞房隔著,織田作應該也打不到他的吧?

通往公寓的電梯中,少年太宰抱著僥幸的心態如此想著,淡然自若地麵對門開後展露出來的、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首領守衛。

他沒在意這些向他抬起槍.械的同事們,一路走出電梯,熟練地開門、關門,看見森鷗外正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

,手中端著一杯熱霧騰騰的咖啡。

“啊,終於回來了嗎?真糟糕啊,最省力的兩條路都被切斷,不得不用掉了最後的底牌。()”森鷗外抱怨似的說著,像極了終於等到家人下班回家、迫不及待便開始抱怨工作煩惱的普通中年男性,“好在最後還是將該拿到的東西拿到手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少年太宰沒去看茶幾上那張許可證,因為早在一切陰謀開始前,他便收到一條短信,裡麵隻有短短兩個詞:

【異能開業許可證。綾辻行人】

少年太宰久久看著窗邊的監護人不說話,最終還是在這場木頭人的比拚中落了下風。他審視著森鷗外的神情,輕聲先開了口:“森先生,知道我不會為此高興的,對吧?那為什麼要將這張許可證展示給我看呢?”

沒有綾辻行人的短信,他也會在看見這張許可證的瞬間,意識到森鷗外拿織田作換取許可證的計劃……這又是一次關於“最優解”的教導嗎?

“……”森鷗外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太宰,再過兩年就是十八歲了吧?想過要什麼成年禮物嗎?”

這麼說著,森鷗外的視線卻並未看向少年太宰,而是落向沙發的一側。

皮質扶手上,一條深紅色圍巾正隨意地搭放著,倘若換成普通人,大抵不會知曉這便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象征。

“……”少年太宰忽然就明白對方行為的意義了。

——這的確是一次教導,也是給予他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接受最優解,成為港口黑手黨的下一任首領。

拒絕最優解,叛離港口黑手黨這個組織。

他看著森鷗外難辨情緒的麵容,最終向後退了一步。

幾乎是同時,本悠閒坐在窗邊的首領遽然回首,袖中的手術刀化作一道殺氣銳利的銀芒狠狠擲向少年太宰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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