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天,小昆突然知道他所謂的生日其實是他被遺棄的日子,就不樂意了,我就把我的生日借給他了。”
“八歲那年,我們想要在生日當天送對方一樣禮物。”
莊清河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兩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小孩兒,又能送出什麼像樣的禮物?那時候我們什麼都沒有。”
“所以我們交換了名字。因為那是我們唯一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一舉動也徹底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一直到十多年後,兩個交換的名字再次把他們攪得天翻地覆。
莊清河斂了斂眼皮,淡淡道:“在孤兒院的日子很不好過,我們都想離開那裡。隻是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孤兒院其實不是人間最險惡的地方。”
“我是在圳海打黑拳的地下賭場見到小昆的,那種地方,拳手上台前要簽生死狀。無規則,無限製,什麼打法都可以,生死不論。”
“當時小昆在角鬥場上和一個緬甸拳手廝鬥,最後他將那個拳手的顱骨錘碎,咬下了他的耳朵。”
“我認出他的時候,他嘴裡正叼著那片血淋淋的耳朵,站在場中央振臂嘶吼。”
莊清河輕聲說:“我隻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我的小昆已經不是人了,他被那些人訓成了一條隻知道廝殺的狗。”
“我花了一大筆錢給他贖身,從此我們再也沒有分開過。”
莊清河臉上出現一張悵然的哀狀,卻唯獨沒有憤怒和怨憎。
商瑉弦問他:“你不恨他嗎?”
莊清河回神望向他,扯了扯嘴角:“怎麼可能恨他。”
“把小昆贖出來之後,我花了一年的時間,才讓他的吃飯速度慢得和正常人一樣。花了兩年的時間,讓他不要總盯著人的眼睛看。花了三年的時間,讓他晚上不要總是驚醒。”
鄧昆人生中短短二十多年的光陰,卻活得一半像人,一半像狗。
像人的那段時間,他身邊隻有莊清河,所以莊清河一直很能理解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偏執。
“前前後後,總共五年,我才終於讓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你說他跟我的家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可是......
小昆總歸還是得學著自己生活,他不該成為任何人的附庸。
莊清河一直試圖說服他回到圳海,圳海經過幾年前的整改之後,已經成為一個很不錯的城市。
最重要的是,那裡他比較熟悉,離自己又足夠遠,可以讓他學習獨自站立。
鄧昆的一生太苦了,莊清河想看到他結婚生子,長命百歲。
商瑉弦說:“可是,如果你們不交換名字,你本不用遭遇那些。”
莊清河想了想,突然笑了:“這也太怪了,難道我不恨陳元典夫婦,反而去恨小昆嗎?”
“交換名字和被陳元典夫婦帶走這兩者之間,不是因果關係。”
商瑉弦怔了一下:“可你確實是因為……”
莊清河知道他想說什麼,打斷他:“我受虐是因為陳元典夫婦對我施虐,這才是因果關係。”
“交換名字這種行為本身,不會引來虐待狂。這件事裡,我和小昆都沒有錯。”
“是虐待狂的錯。”
莊清河的通透在此刻展露出來,商瑉弦看著他,許久說不出話。
夕陽將天邊染成淒豔的血紅,又慢慢從墜落至地平線,世界一點點暗了下來。
暮藍色的暗淡黃昏中,鄧昆一個人坐在車上,很久之後他拿出皮夾,看著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