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冷泉邊寒汽泛了上來。他看久了,垂下眸子,長睫眨動,目光落在剩下的一縷緊貼著後背的青絲。
他伸手,捉了一下,沒捉起來,目光流連在白皙的後頸,手指慢慢下挪。
水流順著動作,流珠似地往下落。
鐘煜拇指摩挲了會兒,收回手,將那一段發繞在了沈懷霜木簪上。
夜風吹拂,那雙手的熱度攀了上來,碰擦之處,像燃燒起火種,又隱沒在皮膚下。
少年無比自然替他挽發,指節停留眼前,瑩瑩水光落滿沈懷霜長睫。好像他們關係就是這樣自然,好到可以隨意挽發的地步。
冷池的水擦過沈懷霜的鬢發。
額角生著涼意,他抬頭望著鐘煜,半分沒想過躲開。
鐘煜心頭焦灼壓下去許多,手仍浸在水中,待靈台清明些許,又道:“先生閉關這幾日,可好?”
好麼?
沈懷霜望回去。
他不習慣對旁人去說自己的事。何況他的情況算不得好,道體複原了,也隻是如常。如果不複原,那就遠比之前還不如。
“我沒什麼問題。”考慮到鐘煜在擔憂,沈懷霜搖頭回答了。
明月高懸,月輝清冷,月影勾勒,少年的模樣勾勒得清晰,鐘煜半張臉上落了薄而清冷的光,眉眼硬朗,一半的臉照著冷光,鼻梁越發高挺。
“真的麼?”
鐘煜就這樣一直望著他。
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下,沈懷霜想著自己大概要做點什麼,才能把這點說辭坐實。
可他忘了自己以前的泰然自若。
沈懷霜努力想扯一下嘴角。
可他想笑的時候笑不出來,等他能笑了,遲來的假笑還不如不笑。他板著一張臉,看起來嚴肅,但又不是,最後還是嘴角勾起,噙著淡淡的弧度,努力地笑了一下。
“我沒事。”
“真有事,我也不能出來和你交涉了。”
白衣沾染水汽,浸潤沈懷霜滿身,水流沒過胸膛的時候,冷意泛了上來。在這件事上,他不想和鐘煜交涉太多。
嘩啦一聲,他乾脆上了岸。
沈懷霜彎腰披了衣,青衣蓋過脊背。
青衣以下,兩條腿裸`露在外,足踝處不堪一握,趿了鞋,正踩在草從間,濕衣垂在腿上,滴滴答答,落著一條線似的水。
他朝前走了兩步,烘衣法術用起,水汽刹那蒸發。
鐘煜眸子晃動著,長睫垂下,掃過眼尾痣。
他低頭,望著水下的手,目光流轉過,心頭湧過萬般自責的滋味,
嘩啦水聲,漣漪又起,一道水波長長地滑向岸邊。
池上白光曲折,沈懷霜在臂上掛了裡衣。衣襟被他理得整整齊齊,每一處衣角如熨過齊整。
整衣之間,身後水聲響起。
鐘煜捧了一掬清水,潑到自己的臉上,手上的水珠成珠飛濺,起身迎了上去,道:“我替先生備了一些傷藥,眼下放在我的房內,先生用了在走吧。”
風過刮起草木,樹影在兩人腳下移動。
沈懷霜低頭看了眼虎口。
鐘煜:“有疤。”
居室大同小異,鐘煜的房間卻收拾得格外整齊。
入內,滿屋子墨香撲鼻而來。
書架上,書冊、劄記、筆墨,有條不紊地收著。兵器架落了對砍的刀槍劍戟,全都一點灰都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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