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同桌,聚於客棧,怎麼看都是一件很美好且舒適的事情。然而遺憾的是,客棧之外強敵環伺,客棧之內愁雲密布。客棧掌櫃貓在櫃台後麵,時不時地偷看神情凝重複雜的一男三女一眼,就像一個家中來了惡客,卻又敢怒不敢言的可憐蟲一般。在客棧掌櫃第五十八次偷看的時候,剛剛醒來沒多久的朱無常霍然抬頭,將神情不愉的偷看者一舉抓獲。客棧掌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很是生硬的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小朱,不要生氣,隻要是正常人,都會這樣的。”秦紅棉輕聲說道。朱無常緩緩收回目光,將視線落在桌上,語氣沉悶地說道:“咱們為什麼還要繼續在這裡枯坐?”秦紅棉解釋道:“我在等人,如果你們有其他想法的話,儘管說出來,畢竟這不是我一個人事情,畢竟這樣的決定關乎著你們的性命。”蕭雅和陳寶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搖頭的意思很簡單,自然是沒有其他想法的意思。朱無常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桌麵,心裡想的卻是早已魂歸天地的妹妹,如果就這樣死去,應該很快就能見到小藍了,不知道她在那個世界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她有沒有在等自己,不知道......可如果真的就這樣死去的話,是不是太過於平淡了?如果就這樣死去的話,自己會不會甘心認命?如果就這樣死去的話,實在是太過遺憾了。我可是參加過十年一度虛界大比的男人,我可是威震一時的天才,就這樣於無聲無息中死去,實在是不甘心啊!“陸羽會及時趕到嗎?”朱無常問了個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秦紅棉的語氣和之前一樣,平靜而淡然,就好像是說和自己無關的話題一般,就好像被困在客棧裡的人不是她。“陸羽到與不到有什麼區彆?如果他能聽到我的聲音,我希望他不要回來!”朱無常微微一怔,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麵這位中州秦家的庶出女子,說道:“難道您不怕死?”秦紅棉勾了勾嘴角,語氣微嘲地說道:“這世間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嗎?在生死降臨之前,很多人都覺得自己不怕死,可一旦真的要麵對生死抉擇的時候,很多人寧願沒有尊嚴地活著,也不想轟轟烈烈地死去!”朱無常莫名其妙地笑了幾聲,語氣古怪地說道:“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陸羽為什麼選了您,現在總算是知道了。隻憑您剛才的那番話,就足以超過世間很多人了,更何況,您有著一顆純粹無比的心靈,足以配得上陸羽。”聽到這樣的評價,各人有各人的反應。身為當事人的秦紅棉,自然是兩頰生粉,羞意頓生。至於坐在一旁的陳寶嬌,她的心頭閃過一抹失落,當然了,除了這抹不為人知的失落以外,還有一些為師父陸羽感到高興的複雜情緒。 坐在陳寶嬌對麵的蕭雅,在聽到朱無常的評價後,隻覺得天旋地轉、心慌氣短,原來,原來隻有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師父,原來,最配不上師父的人自己。一時間,蕭雅的腦海中閃過萬千思緒,也閃過萬千悔恨。情急之下,她周身上下孱弱的氣機竟然開始出現崩潰的跡象。不等其他三人反應過來,蕭雅已是口吐鮮血,昏迷不醒。當客棧裡陷入一團糟糕的時候,客棧外的諸多身影終於停下了腳步,齊刷刷地站在客棧外的街巷中。所有身影站定以後,並沒有急著攻入客棧,而是主動地讓出一條道路來,那謙卑恭順的態度,讓人覺得即便是自己家養的狗,也不過如此。在諸多身影躬身等候的時候,一道白色身影珊珊而來。穿過人群,走到諸多身影最前麵的是一位書生打扮的清秀年輕人。年輕人的手裡捏著一柄折扇,折扇上畫著一副畫,畫的內容是一座高聳入雲、挺拔巍峨的山嶽。山嶽有個霸氣十足的名字,東嶽。東嶽山上有個宗門,名曰東嶽宗。東嶽宗是齊國最強宗門,沒有之一。而這個手執折扇的清秀年輕人,是東嶽宗當代大師姐,當然了,東嶽宗的師弟師妹們,沒有一個敢當麵喊她大師姐,因為她不喜歡自己的性彆。這位性格古怪,對性彆格外執拗的女子,還有著另外一重極為尊貴的身份。當今齊王的女兒。女子單名一個月字,齊月。齊月微抬眼眸,對著客棧的牌匾瞥了一眼,眼底深處閃過一抹淡淡的譏諷。下一息,齊月忽然合上手中的折扇,向前一指,語氣淡漠地命令道:“這棟樓影響了我的心情,馬上拆了它,至於樓裡的人,除了那幾位之外全部殺了,不留活口!”“是!”一陣整齊的應和聲後,諸多身影向前躥去。乒乓。轟隆。叮咣。不多時,桌子倒地、凳子翻身的聲音響了起來,與此同時,一陣陣淒厲的喊叫聲與重物砸地聲紛紛響起。等客棧之中再無人聲的時候,齊月的扈從毫不猶豫地將客棧推倒。當塵埃飛舞肆虐的時候,齊月饒有興致地盯著站在自己對麵的秦紅棉看個不停,好似一個登徒子遇到了一位讓自己挪不動步子的人間絕色。齊月遞出折扇,極為輕佻地抵在秦紅棉的下巴上,笑著說道:“堂堂秦家大小姐,竟然落了個如此淒慘的結局,會不會有些難過遺憾?”秦紅棉定定地看著齊月,勾了勾嘴角,語氣微嘲地說道:“我可不是什麼秦家大小姐,不過是個庶出的秦家女子罷了,哪像你齊大小姐,不僅是王室嫡女,還是東嶽宗的當代大師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在是了不起!”齊月最恨彆人說她是女子,更恨彆人說她是齊大小姐,如今秦紅棉不僅說她是女子,更說她是齊大小姐,是王室嫡女,是東嶽宗當代大師姐。在過去的一些年裡,凡是犯了這些忌諱的人,不論男女,不論身份是否尊卑,皆是以淒慘收尾。可想而知,此時此刻的齊月,心情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她沒有暴起殺人,已經是很壓製自己的心情了。一時間,殘垣斷壁之前,氣氛詭異如妖,幾乎沒有一個人敢正常呼吸。當然了,這些人自然不包含秦紅棉和朱無常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