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10: 自證陷阱(1 / 1)

「砂金石」常被不法商販當做翡翠的贗品,靠著廉價的本質來竊取其中的差價。

他的命,和這塊石頭一樣。

幾分鐘前,他和教授在朝露公館用窮舉法解決了家族話事人給出的謎題,來到了那個儲存各種各樣日誌文獻的檔案室。

猝不及防間被那個天環族下了〈同諧〉的詛咒,砂金一臉憤怒的看著和星期日站在一起的維裡塔斯·拉帝奧(真理醫生),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可鄙的叛徒。

“教授,你的選擇讓我很失望。”

砂金這麼說著,他儘可能要讓自己的表情更加誇張一點,更加貼近一個瘋狂的賭徒這個形象,他懂得怎麼利用彆人對自己的看法來換取便利。

哪怕,他可能在不久後就要死了。

“我隻是做了我認為正確的事情。”

維裡塔斯·拉帝奧恰到好處的錯開視線,他努力不讓自己去和那三重色彩的眼睛對視,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隻“聒噪而無聊的孔雀”會有這麼驚心動魄的決意。

談判桌上,兩顆基石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華麗高貴,一顆黃玉(托帕),一顆砂金。

星期日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若不是因為知更鳥在幾個係統時前遭遇不測,他現在說不定還能笑出來,來慶祝一場微不足道的勝利。

家族又識破了外來者的詭計,這個該死的賭徒被掀翻了所有的底牌,他剛剛甚至成功給他用上了〈同諧〉的標記,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差不多夠了,一切的陰謀在三重麵目的神明麵前都不過是可笑的鬨劇。

可惜,星期日的眼界限製了他的想象力。

……

“這真的值得嗎?”

維裡塔斯·拉帝奧來之前就旁敲側擊的問過這個名義上的同伴,但砂金回之以輕浮的笑容。

“為我祈禱吧,教授。”

他像個虔誠的信徒那樣把手掌放在胸膛,應該是做出了某個民族特有的祈禱儀式。可惜,他眼中的輕蔑衝淡了這一儀式的可信度,甚至使得這個動作有了叛逆的哲學美感。

維裡塔斯·拉帝奧討厭蠢貨,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花裡胡哨的賭徒有著獨特的魅力。

“祝你好運。”

擁有〈真理醫生〉之名的無信仰者真誠的向著這個即將直麵自我的人祝福道,他迫切的想要救濟這麼一個行將就木的蠢貨。

而砂金,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會客廳,拎著他那一袋偷渡入境的,原來蒙蔽家族視聽的珠寶,他很理智的沒有回頭看,不去向那個給他下達詛咒的〈同諧〉劊子手發出挑釁。

賭徒的快樂就在於此了,哪怕你真的把他的麵具摘下來,底下也隻會藏著第二層麵具,但這也不是最後的手段……

你要把他的臉皮鮮血淋漓的撕下來,才能勉強發現這出戲劇的開場白,真正的把戲隻存在於賭徒那桀驁不馴的顱骨裡。

而那個時候,賭徒的死亡也因為孤注一擲的勇氣而變得富有宗教儀式感,甚至熠熠生輝……

“我的家人,我那些逝去的血親,他們相信在故鄉的極光下我們終將會重逢。”

“在今天,他們的祝福依然和母神的眷顧一同指引著我的道路,即使那根本就是折磨。”

砂金一邊在黃金時刻的街道上走著,一邊在心裡默念那些人的名字,似乎這種做法能夠減緩他身上〈同諧〉詛咒的爆發,令他不至於變成一個精神分裂的傻子傀儡。

那麼多快樂的人群裡混進了一個快要死掉的可憐蟲,這畫麵著實有些令人發笑。

砂金拉開那個皮包的拉鏈,隨處找到幾個落單的人,他做出溫和的微笑,儘量不讓自己蒼白的臉色嚇到這些幸福的遊客。

“感謝您。”

那些收到他饋贈的人這麼說著,有的一臉驚喜,有的滿是懷疑,這畢竟太像個沒有檔次的惡作劇了,幾個係統時之前還有個小姑娘蹦蹦跳跳的發放煙花按鈕……

每當那些珠寶離開他手指的時候,砂金的臉上便失去一分血色。

誰能想到呢,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混在珠寶裡的“漂亮小石頭”居然是和他性命相關的那塊〈砂金石〉,是他到現在為止唯一的底牌。

親手砸碎它的時候,他能感受到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就像是心口挨了一槍。

〈鑽石〉說過每一份基石的力量都來源於他們借貸力量的意誌和與他〈存護〉共鳴的程度,世上哪有不建立聯係就能獲得令使級彆力量的好事。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基石破碎雖然不會導致使用者死亡,但必然會導致難以愈合的嚴重創傷……

該死,或許是因為詛咒更加深化了,砂金隱隱約約能聽見有人在和自己說話,但他身旁沒有人啊,這都是什麼。

他轉過身,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標誌性的挑釁笑容,完完全全的賭徒,這輩子也就這樣走到頭了,可惜了那三重色彩的眼睛,跟了他這個不惜命的瘋子。

“同諧製造的傀儡閉嘴吧,我現在可不想聽著你用我自己的聲音在我耳朵邊上單曲循環。”

砂金惡劣的趁其不備發動攻擊,用一枚硬幣把這個突然出現的自己打碎成一團姹紫嫣紅的泡沫,他對於親手殺死冒牌貨可沒什麼心理負擔。

克勞克劇場,鐘表小子主題劇院,這地方雖然比不過用來演唱〈天外大合唱〉的匹諾康尼大劇院,但作為他這個小人物的謝幕場所,剛剛好。

但是越來越嚴重的幻覺減緩了他的腳步。

“卡卡瓦夏……”

有人這麼輕聲喚著他,他回過頭,看見一個傷痕累累,穿著破衣服的男孩。

真是的,怎麼這麼不小心,弄得一身傷,臟兮兮的,你該不是又去找那群卡提卡人(剝皮刀)的麻煩了吧?

姐姐不是說過不能離他們太近嗎,哪怕你總是會從〈遊戲〉裡獲勝也不能,那太危險了……

砂金苦笑著走到男孩的麵前,他撫摸著男孩胖嘟嘟的還帶著傷疤和灰塵的小臉,滿是溫柔。

“我知道你能贏。你一直是個運氣很好的孩子,你的幸運是地母神(芬戈-比約斯)的恩賜……”

……

“痛苦和貧窮是母神的考驗,他也賜給了我們機遇,那就是你的幸運,卡卡瓦夏。你的好運是我們。也是所有埃維金人最寶貴的財富。”

“你是受母神賜福的孩子,你能帶領氏族走向幸福。所以,永遠記得保護好自己,也永遠不要怨恨痛苦和貧窮….好嗎?”

砂金想要說自己做不到,可那個時候他是堅定的答應姐姐的,哪怕他根本就想不通。

“可是,姐姐…如果三重眼的地母神真的在注視我們……”

“那當爸爸被流沙卷走的時候,母神為什麼沒有保佑他…明明爸爸是為了準備給她的供品,才會去卡提卡人在的地方……”

“當媽媽在我們懷裡慢慢變冷的時候,母神又在哪裡…媽媽直到閉眼的那一刻,口中還在請求她的原諒…”

“姐姐,大家都說我聰明,可我不明白…如果每一場雨都是母神的寬恕和恩賜……那我們是犯了多少錯誤…才要為了死亡而出生在這世上…?!”

那一天,三重眼的男孩站在暴雨裡,看著雨季的洪流被血液浸染成渾濁的猩紅,看著那些血親在戰火中耗儘了生命,淪為冰冷的屍體。

“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

姐姐的聲音,成千上萬的埃維金人的聲音,無數個屬於他自己的聲音,那一天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用這個名字來稱呼他了。

一個茨岡尼亞奴隸,一個可恥的幸存者,一個好運氣的賭徒,在這具軀體上的包裝越來越多,但他的眼睛卻越來越無光。

砂金開始奔跑,像是要逃亡一樣追逐著那個埃維金男孩,在他身後,也有著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埃維金人在追著他。

那是他的未來,那是他的過去,那是他自己。

砂金已經準備好了,準備好去死。

此刻「過去」與「未來」都將留在夢境之中,與砂金一起,因為砂金早已做好了將自己的生命作為最大的籌碼擲出的覺悟,他將成為第三個犧牲者,讓公司獲得與家族談判的資格。

夢境裡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嗎?

那位身份不明的自滅者,套用了巡海遊俠名號的令使,殺死了冥火大公的凶手,砂金知道那個人可以輕而易舉的在夢境裡殺掉自己,如果這裡真的是匹諾康尼夢境的話。

那些失蹤的遊客,那些被異域迷因襲擊從而不知所蹤的人們,他們如果真的存在過……

夢境為何不醒來呢?

砂金閉上了眼睛,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把那個一直戴著的華麗高頂禮帽扣在了男孩的頭上。

“這場演出獻給你,希望它能為你留下難忘的回憶……「卡卡瓦夏」。”

在一片恍惚中,最後的埃維金人聽見姐姐握住他的手時對他的祝福(告彆)。

“願母神為你三度闔眼,令你的血脈永遠鼓動,旅途永遠坦然,詭計永不敗露。”

“再見,卡卡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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