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萊麗伽沒有從巫人王的肖像裡看出絲毫貓人的特征,或與傳說中的普倫西的打扮有相似之處。鑒於崩潰帶位於永光境和神光界的邊緣,意味著它離邊境有著相當的距離,巫人國想必也不在那片隆隆崩壞的鴻溝中。
儘管如此,她決定把那張巫人王的側照打印出來,以紙質版留存在身邊。如果她順利活捉了那位危險的殺手,她不妨把這張畫給它看一看,瞧瞧它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從閱讀器底部抽出那張畫,把它折好後塞進自己的腰包裡——她猜想她會在那片浪潮裡和殺手重逢,在法術安全性方麵,一個布包永遠比空間存儲器靠得住。
那當然不是她唯一的準備工作。雅萊麗伽在心裡思考著她該如何對付那危險的殺手。很有必要添置一些針對性的裝備,汙染魔鏡片的噴劑、避視環或屏蔽器眼鏡——短時間內或許沒那麼好買,不過她可以試試從大型設備上拆下來組裝。還有武器與偵測,有理由認為她的獵手使用著一些貓人伎倆來保持隱形,它也許還能以這狀態來襲擊她。不過核心還是魔眼。它信任那雙眼睛,情願放棄隱形的優勢來施展。那正是說明隱形的比魔眼好得多。
她在折紙的功夫裡擬完了這張裝備清單,然後看向她的獄友。在這段時間裡對方堅持不懈地用前蹄扒拉門縫,同時向走廊引頸盼望,顯然是等著荊璜過來解除牢籠。但她沒有等到那失蹤的飛船主人,即便是在六次按響呼叫器後。自動機器人倒是相應得很及時,它們在門外對著泡泡猛磕,彼此撞得哐哐直響。翹翹天翼稀稀拉拉地給它們唱歌鼓勁。
“你介意我拆掉你船上的一點東西嗎?”她有氣無力地問雅萊麗伽,“這些合金牆壁不是文物或絕版紀念品?”
雅萊麗伽隻得告訴她那不是個有效的辦法。荊璜的泡泡是完整的。即便拆掉牆壁和地板,她們也隻會繼續被封閉在球狀泡泡裡。
“這毫無道理!”翹翹天翼說,“泡泡!這到底是什麼呀?它是一個小型模擬天壁係?如果它能穿透牆壁存在,那證明它並不影響物質,對不對?否則它就該把牆壁和地板徹底切成兩個部分,而不是重疊在裡頭。但它又不讓我們出去,所以這是一個篩選性的法術,隻會對活的東西起作用——我是這樣想的。可是機器人卻進不來!如果它恰好穿過一個炸彈會怎麼樣?我引爆泡泡裡的部分,你說泡泡外的部分會跟著爆炸嗎?而且它的運動到底遵循什麼規律?我們能把一個黑洞關在它裡頭,然後推著它到處走嗎?”
雅萊麗伽認為翹翹天翼已經因為過長的幽閉而有些神經過敏了。暫時沒必要給一個彩虹泡泡施加如此重大的責任——不過她得承認,飛船專家的確提出了一些開創性的思路。很難否認這裡頭很有些誘人的主意,比如把那隻殺手貓關進去,再在泡泡外頭圍滿求偶期的罵訶鴉。不出半天這些躁動的雄鳥就會掌握那殺手全部的語言,並且罵上整整一個發情季。那是至關重要的求偶之舞,用以證明它們有充分的本領獲得築巢材料。
她把罵訶鴉加入購物清單的考慮項,然後給翹翹天翼整理鬃毛和翅羽,總算又讓後者變得心態健康起來。飛船專家把腦袋擱在雅萊麗伽沒受傷的腿上,用翅膀給她們兩個扇風散熱。
“老實說,那小孩讓我有點害怕。”她對雅萊麗伽承認道。
“他以前並沒把我關起來過。”
“不,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我的角……它是能偵測法力的,記得嗎?當不同性質的力量靠近我時,它會產生不同的反應。你的刀令我感到震動,但那是種肅穆的感受,就像汶希卡蒂拉。但那小孩不同,他靠近時會令我的角發燙,就像有熱水往我的頭骨裡灌似的。”
“他的力量和火有關。”
“我是見過一些火的使者的。但是……噢,我不知道這是否正常,有時我感到角的反應並不指向他本人,而是他身後,頭頂,或是附近的某個區域。當我第一次在門城的旅店裡見到他時,他坐在床邊,手裡抓著他給你的那條鏈子,眼睛看著窗戶外。那時是窗台的方向在令我的角發燙,就好像法力的源頭並不是他,而是跟著他的某個看不見的東西……有點怪,是不是?”
翹翹天翼的身體輕微地寒戰了幾下。貼著她的雅萊麗伽察覺到了。她並不能完全明白對方的恐懼。生命的形式是多變的,即便荊璜身邊跟著一個隱形的幽靈,那固然叫人意外,可也沒什麼可畏——至少,不會比失控的荊璜本身更糟糕。
“他的父親到底是誰?”翹翹天翼問,“你介意告訴我嗎?”
“我不知道。”雅萊麗伽說,“他……”
她突然停住話頭,抬起頭警覺地環視四周,確定不會有一個殺手從牆角蹦出來,打斷她將要宣布的內容。翹翹天翼納悶地望著她。
“你在找什麼?”
“沒什麼。”雅萊麗伽快速地說,“他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
“不是我生的。”她更加明確地表達道,“我們隻是碰巧一起旅行。這艘船是他的,我會幫他調度和交涉。”
那著實花了飛船專家一點時間來反應。而等她徹底理解這件事後,她從雅萊麗伽的腿上跳了起來。
“什什什麼——”她嚷道,“你現在才告訴我!”
雅萊麗伽瞄了瞄自己殘缺的腿。
“行,行,你經曆的那些危險……老天,他給你什麼報酬來乾這事兒?”
“唔。”雅萊麗伽說。她繞在腰間的尾巴梢輕輕跳了一下。
“……基本工資?”
“他可能不太明白這個概念。”
“看在協律之曲的份上!這條見鬼的鏈子難道是他給你的唯一東西?”
雅萊麗伽陷入了沉思。從物質的角度來說,她辯解稱,可能是的——但事情不能以單一維度來衡量。譬如說,她學會了一些關於六麵卷梳的使用技巧,而且還見識了好一隻滿嘴臟話的殺人喵喵。
“你知道自己聽起來像什麼,對吧?”翹翹天翼厲聲說,“你有過度的奉獻欲!真正的友情得是互相的,如果他不願意對你付出,那可不是平等的往來!那一點也不真誠!”
雅萊麗伽端坐起來,擺出無辜的表情。那似乎讓翹翹天翼更加歇斯底裡了。她怒火勃發地用蹄子刨著合金地板,發出哐哐巨響。
“很好,很好!”她用如雷的嗓門說,“這正是我離開故鄉時的誌向!以真誠和友情之名,今天我要行使協律的智慧,好好跟那自私的小怪物談談!我要給他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她那振聾發聵的宣言回蕩在房間裡,完全壓過了其他噪音。因此雅萊麗伽在幾秒後才意識到自動機器人已經進入房間,向她們遞上先前呼叫時要求的食物與飲料。她和翹翹天翼看向門口,發現監禁著她們的泡泡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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