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要去邯鄲之後。
白衍雖然睡得香甜,但後半夜還是自己醒了過來。
從床上起身後,點燃房內的燭燈。
窗外皓月繁星已經退去,隻剩下一片漆黑,蟲鳴之聲在黑夜中響起。
窗旁。
白衍拿著燭燈來到木桌上,看著外麵的天色,既然睡不著,那便繼續書寫竹簡。
許久後。
把竹簡後麵的部分補齊,白衍停下筆,伸了伸手。
白衍抬起頭,目光看著窗外,一想到要去邯鄲,就有些頭疼。
對於自己的安危,白衍倒是不擔心,王上已經給他準備新的身份,更何況他都不準備用王上給他的身份。
當初身份沒有暴露之時,在鹹陽,白衍便讓呂奇替他牽線一些去趙國行商的年輕士族之子。
那時候白衍是想通過那些人,看能不能賄賂一些趙國官員,弄一些鐵礦到上郡,打造一支百餘人的重騎。
趙國奢靡之風盛行,在這風氣之下,白衍知道那些趙國官員有多貪婪。
不過由於錢不夠,事情一直拖著。
沒想到陰差陽錯,卻無意間在這時候,給他一個明路,幫他一個大忙。
比起王上安排的那個陌生身份去邯鄲,若是能跟那些士族子弟混在一塊,更容易讓人放鬆警惕,更能靠近公子嘉。
“公子嘉!”
白衍輕聲說著這個名字,眉頭微皺,真正讓他頭疼的,便是這個人。
要離間李牧與趙王遷,這個公子嘉至關重要。
但眼下他對公子嘉的喜好、為人都沒有接觸過,他見公子嘉的第一麵,絕不能突兀,需要一個好的借口。
若是能做到讓公子嘉主動找他,巴結他,那就最好不過。
“人生地不熟,難啊!”
白衍感歎,收起竹簡。
之後,白衍開始撰寫第二卷竹簡。
天亮之時,府邸內的侍女端著水進入房間,白衍方才停筆。
起身來到木架旁,開始洗漱。
“邰敬大人可有醒來?”
白衍一邊洗漱,一邊問道。
“將軍,大人昨晚後半夜便已經醒來,不過......”
侍女點頭說道,不過話說道後麵,有些支支吾吾起來。
白衍見狀,拿著乾淨的布巾擦完臉,便轉過頭看向侍女。
“說!”
白衍開口道。
聽到白衍的詢問,讓侍女不敢隱瞞,於是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昨晚邰敬大人酒後亂性,把此前趙將趙尤之妾何氏,帶到房內玷汙。”
侍女說完,低下頭。
白衍聽到侍女的話,眉頭微皺,沒想到那邰敬居然會做出這等事情。
那個何氏他見過,此前何氏是趙將趙尤之妾,趙國大軍撤退之時,由於沿途艱辛,司馬尚將軍又在軍中,故而趙尤擔心小妾拖後腿,便沒有帶上小妾。
當然,這些話是何氏親口所說。
當初白衍見那何氏姿色不俗,風韻眉骨,雖說遠不及暴氏那般讓人驚豔難忘,但也是一個尤物。
最重要的是,他能感覺到說話之時,那何氏眼神有些閃躲。
或許這件事情,不僅僅是邰敬一人的原因。
想到這裡,白衍嘴角輕輕上揚。
“這件事情不準說出去!”
白衍吩咐道。
這座府邸不是他的府邸,那個何氏,原本應該是在戰後,會被賞賜給有功的將軍將領。
眼下不管是那何氏有意勾引,還是那邰敬酒後失德,對於他來說,都是樂於見得。
邰敬直隸典客,對其他諸侯國的消息,以及其他部落、各郡官吏,都是第一時間知曉。
若是這時候賣個人情,日後說不定有大用。
“奴婢知曉!”
侍女點點頭。
白衍洗漱好,便轉身朝著書房外走去。
書房外。
白衍把也業叫過來,讓業備一輛馬車,把那何氏帶去馬車內等著。
白衍還讓也幫他帶一些話給何氏,告訴她邰氏在秦國雖然不如王氏、李氏那般顯貴,但也是蜀地的名門望族,足夠讓她錦衣玉食,不必再每日心驚膽戰。
去到邰氏後,就彆再有其他心思,好好安穩享樂。
正堂內。
早膳已經準備妥善,當白衍來到正堂之時,年紀輕輕的邰敬,正跪坐在木桌前,桌子上的好肉一口未吃,模樣十分局拘謹不安。
邰敬臉色有些恍惚,突然見到白衍到來,連忙起身。
“白衍將軍!”
邰敬對著白衍拱手打禮。
“邰敬大人!坐。”
白衍對著邰敬拱手回禮,隨後示意其坐下。
來到上方的木桌前,白衍跪坐下來,看著侍女準備的好菜好肉,隨後又看向邰敬桌子上的早膳。
“邰敬大人為何不食,莫非這些菜羮大人不喜!”
白衍輕聲問道,有些疑惑。
邰敬連忙搖頭,看著白衍,表情滿是不安。
正當白衍還想問什麼的時候,邰敬最終忍不住,再次從座位上起身,急匆匆的來到正堂前,對著白衍跪下輯禮。
“白衍將軍救我!昨日,昨日......”
邰敬跪坐在地上,神色驚慌的搖頭,然後慌張的看向白衍:“昨日邰敬一時酒醉,加之鬼迷心竅,把那何氏給!”
剩下的話,邰敬沒有說下去。
身為邰氏之子,並且年紀輕輕,便成為典客直隸屬官,他的前途可謂是一片大好,被父親、族人寄予厚望。
何氏一事說大很大,畢竟涉及到戰功賞賜,若是處理不好,不僅有罪,也會得罪其他那些征戰沙場的將軍,到時候若是眾位將軍諫言鹹陽,後果不堪設想。
但說小也小,就看眼前身為大軍副將軍的白衍,願不願意幫他。
正堂內。
白衍見到邰敬跪坐在地上,故作無奈的看著邰敬,等待一會,方才搖頭起身,繞過木桌,上前攙扶邰敬起來。
“邰敬大人可知曉那何氏身份?”
白衍歎息一聲。
說完,白衍扶著邰敬起來後,拉著邰敬去到方才邰敬坐著的木桌前,示意邰敬坐下。
“知曉!”
邰敬點點頭。
看著比自己還年輕的白衍,邰敬還不知道白衍願不願意救他,隻能點點頭。
伴隨著二人跪坐在木桌前,邰敬看著白衍眉頭微皺的模樣,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額頭浮現汗水。
邰敬看著白衍的目光中,滿是哀求,他前途一片大好,他不想被耽擱自己的一生。
都怪自己昨晚喝多了,迷迷糊糊的起來,見那尤物之後,得知那尤物並非白衍將軍的人,加之夜提膽,便一時得知沒把持住。
“邰敬大人,白衍也不隱瞞大人,王上此番讓大人送來的木箱,儘是金子。”
白衍起身,皺著眉頭,往前走兩步之後,再次轉頭看向邰敬。
“邰敬大人可知為何?”
白衍問道。
邰敬怔怔的看著白衍,還沒等他說完,就看到白衍看向正堂外,確定沒人後,轉頭歎口氣,小聲的對著他說。
“行賄趙將!”
邰敬聽到白衍的話,徹底傻傻的看著白衍,隨後明白什麼之後,渾身一軟,坐在原地。
此刻邰敬哪裡沒有意識到,事情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嚴重。
隨後白衍的話,的確也證明邰敬的預料沒錯。
“在攻下閼與之後,這何氏的消息,白衍已經命人送去鹹陽,並且直言送還何氏加之千金之財,謀圖趙尤。”
白衍的聲音讓邰敬心中一片冰冷。
怪不得送來兩箱黃金!
完了!
邰敬清楚,白衍將軍已經告知鹹陽,要用千金以及何氏,去策反趙將趙尤,那趙尤一定會提出要其小妾何氏。
但眼下他把何氏玷汙,那白衍將軍怎麼可能還敢把何氏還給趙尤。
如此以來,豈不是他耽誤了伐趙。
“吾之前程,儘毀!”
邰敬臉色蒼白,呢喃一句,他沒想到,自己一時放縱,會釀成如此大禍。
此刻邰敬心中,儘是絕望,恍惚間差點眼前一黑。
想到日後前程,邰敬滿是心灰意冷,他清楚,對於阻礙滅趙的他,王上絕對不會輕饒。
正堂之中。
白衍站在木桌前,餘光看著邰敬的臉色。
知道大棒加蘿卜,這一錘下去,效果已經達到,邰敬已經快要崩潰,經受不住。
“大可不必如此!若是白衍有心問責,怎會還有一桌酒肉。”
白衍故作無奈的說道,微微搖頭。
木桌前。
已經絕望的邰敬,突然聽到白衍的話,恍惚之際,意識到什麼。
白衍將軍的意思是,還有轉機!!!
邰敬看著眼前這一桌子酒菜,立刻醒悟過來,急急忙忙連跪帶爬,來到白衍麵前。
“白將軍可有辦法救我?”
邰敬抓著白衍的腳,神色慌張的問道。
此刻的邰敬猶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白將軍隻要救我,日後白衍將軍有需求,邰敬萬死不辭,甘願做牛為馬,報答白衍將軍的恩情!”
邰敬說這句話,絕對不是開玩笑。
眼下若是白衍沒有辦法,他絕對沒有什麼好下場。
“邰敬大人,起來吧!你我有緣,昨日相談甚歡,今日白衍又怎會眼睜睜的看著邰敬大人被治罪。”
白衍拉邰敬起來,話語裡,並沒有因為邰敬的話,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反而是與昨日那般,頗為親近。
隨後白衍在邰敬那驚慌無措的目光下,麵色為難,輕聲告訴邰敬。
“策反一事,本就未知,那趙將秉性誰能預料!”
白衍說完,麵色平靜的看著邰敬。
邰敬哪裡還不知道白衍的意思,臉色狂喜,但突然間又反應過來。
“那何氏?”
邰敬問道,一臉不解。
在邰敬的目光下,白衍看著他片刻,待邰敬極度不安之時。
“我已經命人把何氏送上馬車,邰敬大人可先回鹹陽,不日何氏就會送至邰敬大人的府上。”
白衍說完,就看到邰敬的雙眼瞪大,一臉呆滯的站在原地。
回神後。
邰敬臉色滿是狂喜,絕處逢生的他,無比激動的看著白衍。
“多謝白衍將軍救命之恩!”
邰敬喜極而泣,好在白衍阻攔,否則又要跪下輯禮。
白衍笑了笑。
離間李牧與趙王遷一事,事關重大,邰敬不可能知曉,而眼下他已經告訴邰敬,是行賄趙將趙尤。
邰敬本就有過,回秦國後,更不敢讓人知曉。
至於何氏這裡對於他來說很簡單,不提王上在竹簡內,已經說有要求可以儘管上書。
就是王上命他去邯鄲,他身為副將軍,這件事情自然是要告知王翦,戰事結束之後,就算下人稟報其他將軍,其他將軍再告知王翦得知何氏不見,王翦也會以為是他帶去邯鄲。
故而處理何氏,很簡單。
“邰敬大人,菜羮已涼,可還能食得下?”
白衍問道。
沒有再說何氏的事情,點到即可。
“能!能!”
邰敬此刻聽到白衍的話,連忙點頭,他沒想到在他酒後失德之後,白衍不僅替他隱瞞下來,還把何氏那個尤物偷偷送給他。
邰敬自然知曉白衍將軍這樣做,到底冒了多大的風險。
故而他對白衍,感激之情無法用言語形容。
飯桌上。
由於心思已除,邰敬胃口大漲,吃著菜羮,直到飽腹後方才停下。
“白將軍,可曾聽說過巴蜀除去糧食、草藥之外,巴蜀女子,更是一絕。”
邰敬看向白衍,話語之中,滿是討好。
白衍幫他那麼大的忙,邰敬覺得自己無以為報,眼下隻能去老家巴蜀,為白衍物色一些妙齡女子,送與白衍。
“略有耳聞!”
白衍聽著邰敬的話,放下碗筷,看著邰敬,笑著點頭。
他也有所耳聞。
巴蜀山水,育有蜀女,蜀女姿美腰絕,與楚女能有一比,其心性卻比楚女溫柔不同,蜀女心性更靈動。
當初秦惠文王同意司馬錯的決定,攻伐蜀地,就有人曾言,秦得蜀地,不僅得糧倉漫漫,逢災荒之年
嗯?
糧草!
白衍突然想到什麼,看著邰敬有聲有色的誇讚蜀地少女。
“邰敬大人!”
白衍開口問道。
邰敬說著說著,突然聽到白衍打岔,隨後見到白衍的模樣,有些奇怪。
“白衍將軍,怎麼了?”
邰敬有些不解的問道,他怎麼感覺白衍對於蜀地少女不怎麼感興趣。
在邰敬疑惑的目光下,白衍想了想。
“邰敬大人,若是有邰敬大人回蜀地,在有錢財的情況下,可籌得多少糧草?”
白衍問道,兩息之後,目光直勾勾的看著邰敬:“非官糧!”
蜀地的地勢肥沃,糧草充足,白衍清楚,其他地方都有徇私舞弊的官吏,蜀地遠離鹹陽,哪裡的士族權貴絕不可能老老實實。
這也是為何昨日邰敬如此讚同王上最新的那個舉措。
“糧草?”
邰敬聽著白衍的話,雖然不知道白衍為何想要糧草,但因為是白衍的關係,邰敬還是反問道:“這要看將軍想要多少!”
白衍見狀,伸出一個手掌。
“五萬石!”
白衍清楚,這是一個很誇張的數字,畢竟他左庶長的爵位,一年的歲俸不過五百五十石。
“五萬石,若有錢財,輕而易舉!”
邰敬見到白衍說的數字之後,鬆口氣,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他還以為多少呢,五萬石,很簡單。
邰敬的模樣,讓白衍有些錯不及防,愣了愣,不可思議的看著邰敬。
“邰敬大人的意思是,還能有更多?”
白衍問道。
邰敬點點頭。
這一幕,讓白衍臉上儘是意外,隨後笑起來,笑得格外開心。
此刻的他已經知道如何去接近公子嘉,或者說,讓公子嘉主動找他,甚至討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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