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隻好說:“好,吳書記,我們這就回來。”吳凡沒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李忠本來是想留在鎮上吃飯的,也好再多了解一下情況,可現在吳凡要求他馬上回去,李忠身為下級,不得不服從。李忠給管文偉打了個電話:“管鎮長,實在不好意思,吳書記讓我馬上回委裡彙報情況。我這就得回去了。”
管文偉頗為遺憾地道:“這麼急嗎?本來留下來吃個便飯,也不用多少時間。既然吳書記要求,我也不好強留兄弟。等改天我請你吃晚飯。”
李忠道:“好說。管鎮長,我們剛才去了一趟綠水村,我個人的觀點,你們鎮上推進‘富麗鄉村建設’的方向,是正確的。那些村子,真的不適合人住,老百姓住在那裡,就算有金山銀山也活不長啊!這件事,靠老百姓自己是改變不了的,隻能靠鎮上強力推進了。”
就這句話,讓管文偉感覺到李忠這個紀委常委,是有情懷、有想法的,同時也能看到問題結症。管文偉道:“李常委一語中的啊,我們鎮上也是看到這個情況,才下決心推進‘富麗鄉村建設’。尤其是蕭崢同誌,目前是副總指揮,具體做事也是他。所以有些既得利益,矛頭肯定也會指向他。這個情況,也務必請李常委和吳書記解釋清楚。”
李忠道:“我會的。今天,我等會把蕭委員送到鎮上,就回縣裡了。”管文偉道:“好,感謝李常委,後續我再打電話給你。”李忠也爽快地答應了。
李忠放下手機,稍稍轉轉頭,對蕭崢道:“蕭委員,我現在送你回鎮上。”蕭崢簡單地回答道:“好,謝謝李常委。”
車子又駛入了天荒鎮政府大院,來到了門廳處。蕭崢正要下車,李忠說:“你等一等,我陪你下去。”蕭崢道:“不用了。”李忠道:“要的。”
於是,蕭崢和李忠一同下車,李忠陪著蕭崢直到門廳。這個時候,正是午飯時間,鎮上有些乾部紛紛走出來。李忠有意跟蕭崢握手,還在蕭崢的手背上輕拍了下,說:“蕭委員,上午辛苦你陪我們去調查了!”
蕭崢說:“不辛苦,李常委,你們慢走,下回一定留下來吃飯。”
李忠笑著揮揮手,坐回了車裡,又搖下車窗,其他紀監乾部也都朝蕭崢揮手,他們的車子隨後駛離了天荒鎮政府。
鎮上不少乾部,都瞧見了這一幕,有的人就是上午瞧見紀監委將蕭崢帶走的。他們本來還以為蕭崢回不來了呢!沒想到午飯時間,蕭崢就回來了!看來,蕭崢是真沒事。
蕭崢看到這些鎮乾部的目光,才明白過來李忠為何非要送他下車。李忠是想讓鎮上的乾部看到,蕭崢是跟著紀委一起走的,現在紀委又將他送回來了。那就是說,蕭崢真的隻是配合紀委去調查了一些情況,並非被紀委“帶走”。
這看似是一個微小的動作,可卻能給蕭崢帶來很大的幫助,無形中似乎替蕭崢作了辯解。
果然,鎮上的乾部看到蕭崢之後,那些本來幸災樂禍的,現在無話可說,甚至還有點小失落;本來替蕭崢有點惋惜的人,現在也釋然了。
蕭崢想先回辦公室,隻見鎮長管文偉正從門廳出來,看到蕭崢笑道:“蕭委員回來啦,走,食堂去吃飯。今天聽說有筍乾紅燒肉。”
蕭崢知道管文偉好這口紅燒肉,但這會兒管文偉讓蕭崢跟他一起去吃,絕不僅僅是為了這口肉。蕭崢跟管文偉一同朝食堂走去。
紀委常委李忠回到縣紀委之後,直奔縣紀委書記吳凡的辦公室,敲了敲門,竟然沒人應門,吳凡不在辦公室。
吳凡的聯絡員從旁邊的辦公室出來,對李忠說:“李常委,吳書記在食堂203包廂等您。”李忠說:“好,我這就過去。”他心裡有些奇怪,吳凡不是說在辦公室等自己嗎,怎麼又去食堂包廂了?難道還有什麼客人,要自己一起作陪?
但到了縣機關食堂203包廂,李忠看到包廂裡隻有吳凡一個人,正坐在主位上,旁邊主賓的位置留著一個空位。桌上是四菜一湯,還熱氣騰騰。吳凡的表情,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目光有些發直。
“吳書記。”李忠進去招呼了一聲。紀委書記吳凡才從出神中醒了過來,看看李忠,笑笑道:“李常委,回來了?坐。”
“沒有其他人嗎?”李忠左右看看問道。吳凡笑著說:“還要什麼其他人啊?今天,我沒讓李常委在天荒鎮上吃飯,肯定錯過了天荒鎮有名的筍乾紅燒肉了。所以,我得在食堂給李常委補一餐啊。”李忠忙道:“吳書記,這怎麼敢當?”
吳凡說:“來來,你也辛苦了,我們開吃吧。”吳凡主動用茶杯跟李忠碰了碰,兩人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但是,李忠心裡猜測,吳書記請自己吃飯,肯定是有事,而且應該跟蕭崢的事情有關係。李忠就主動道:“吳書記,關於天荒鎮蕭崢及其父親收受紅包和禮品的調查情況,我想向吳書記做個簡要的彙報。”
吳凡一邊夾菜吃,一邊說:“好好,你說。”
李忠就把今天的調查情況對吳凡說了,特彆說明了蕭崢父親之所以會收那個紅包和華煙,主要是以為這是給他前天參加反對停礦活動的報酬。李忠還強調了,當他們到達蕭崢父親家的時候,那些紅包和華煙都完好無損,放在一個櫥櫃裡,並沒有藏起來,也沒有隱瞞。可見蕭崢父親的話是可信的。
吳凡停下了筷子,轉頭看向李忠:“李常委,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其他明確的證據,可以證明蕭崢及其父親沒有收禮嗎?”李忠想了想,搖頭道:“其他並沒有明確的證據。”吳凡點頭說:“就是說嘛。人的行為和語言,都是很具有欺騙性的。這一點,李常委你是辦案的,你應該比我清楚。從目前的情況看,人家拍到了蕭崢的父親在收錢和禮物,而且在他家裡也搜到了這些東西,這就是證據。
還有一點,非常關鍵。蕭崢在鎮上是‘富麗鄉村建設’的副總指揮,可他老爸在乾什麼?在幫助人家反對停礦工作,還從中賺錢!你說這家人是怎麼搞的?到底是父子不合,老子拆兒子的台呢?還是真的想賺錢想瘋了?”
李忠又想了想道:“在他們家裡,並沒有看到父子不合。”吳凡一笑道:“所以說,這家人家對錢很看重啊,哪裡有錢賺,就往哪裡鑽啊!這樣的人家,說自己不會收紅包和禮物,可信嗎?”
這麼一說,李忠也有些迷茫了,不知道如何替蕭崢辯解。在李忠的觀念裡,是相信蕭崢和蕭榮榮的,可他現在無法說服自己的領導。
吳凡拿起了旁邊的茶壺,給李忠的茶杯中續上了茶,說:“還有一個情況,我想也需要跟你說明一下。方縣長最近發現,基層某些乾部手不乾淨、貪心貪小、風氣很不好。他正要找個反麵典型,殺雞儆猴。他也已經知道了蕭崢這個事情,希望我們紀委要敢於做難人,敢於得罪人,通過查處一些乾部的違紀行為,來淨化基層空氣。蕭崢的事情,雖然收的紅包數額不大、禮物價值也不特彆高,但是我們就是要從小處抓起,給予一定的處分,否則方縣長那邊也通不過啊。”
李忠沒想到,蕭崢的事情,方縣長親自過問,還提了要求。這就不好辦了。
李忠在紀委也已多年,當然知道方縣長的霸道風格,方縣長關注的事情經常馬上要結果。李忠道:“吳書記,要不我和下麵委室的人再去一趟天荒鎮,把問題再調查清楚,比如現在誰拍了照片等事情,還沒搞清楚。”
吳凡搖了搖頭,還帶著一絲不耐煩的笑:“李常委,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嘛?蕭崢的父親收了紅包和香煙,就算他以為是給他的辛苦費,可他的辛苦費隻有四十塊錢,他怎麼能收貴重了三十四倍的錢物呢!這本身就已經是問題了!不需要再查,就已經可以把蕭崢叫來誡勉談話,他現在擔任的‘富麗鄉村建設’副總指揮顯然也已經不合適了。你說是不是?”
李忠明白了,吳書記已經打算處分蕭崢了,所以其他的問題都不需要再深入調查。而吳書記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方縣長給了他壓力。李忠歎息,蕭崢這位黨委委員、副鎮長什麼時候得罪了方縣長啊?
這幾年來,在方縣長的任上,凡是得罪了方縣長的乾部,沒有一個有好結果。李忠心裡真的替蕭崢可惜。可他李忠也隻是一個小小的紀委常委,幫不了蕭崢什麼。
吳凡看李忠有些出神,就道:“李常委,我知道你非常講原則,所以我們不能被某些人的偽裝所蒙蔽,該處理的時候,我們紀委不能鬆口、不能心軟啊!這點,我相信李常委能夠做到。方縣長正等著看我們的調查結果和處理建議。”
李忠明白了:“方縣長是鐵了心要處理蕭崢。他李忠如果不同意,吳凡完全可以交給其他人去處理,到時候可能給的處分更嚴。”
李忠當即將最後一口飯劃進了嘴裡,道:“吳書記,我這就去乾活,爭取下午就將調查報告和處分建議拿出來。”
吳凡又端起了茶杯,敬了敬李忠:“好,我在辦公室等你的材料。下午必須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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