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曆，建武五年東
黔中道、黔南郡，鬆樓客棧。
郡內一家平平無奇的客棧，位於三岔路口，四周沒什麼人家定居，但卻是交通要道，時常會有商賈從這裡穿行，往來販運貨物。
客棧距離牛家三人口中的牛家莊僅有十幾裡，也是顧書硯、第五南山抵達黔南郡之後的藏身之所。
為了不打草驚蛇，確保查明案件的真相，顧書硯與第五南山是悄悄進入黔南郡的，並沒有知會當地官府。
而在兩人暗查半個月之後，塵風與顧思年終於抵達黔南郡，秘密進入客棧，同樣的悄無聲息、沒有引人注意。
“案子查得怎麼樣了？”
塵風抵達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詢問案情：“牛家三兄弟說的是否屬實？”
顧書硯苦笑一聲：
“殿下，情況怕是比我們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塵風的目光微寒：“說吧，推行合銀法這麼久，什麼樣的貪官汙吏沒見過？
不差鐘家一個。”
顧書硯這才有條不紊的說道：
“我與老師抵達黔南郡的第一天就秘密召見了在黔中道推行合銀法的官吏，據他們說黔中道另外兩郡推行合銀法都很順利，查出了大量私田，唯有黔南道進展緩慢。
首先就是當地刺史衙門毫不配合，對於朝廷政令陽奉陰違；
其次就是那些商賈們以鐘家馬首是瞻，清丈的田畝數量根本辨彆不出真偽，甚至還發生過兩次地痞流氓毆打吏員的事件，背後主使之人很可能便是鐘家。
我們根據牛柱提供的證詞暗中走訪了好幾個村子，都存在土地被鐘家兼並的現象，已經查實的至少有一萬餘畝地，沒查出來的肯定更多。
鐘家在兼並土地的過程中打死打傷了不少百姓，惹得民間怨聲載道，但百姓都懼怕鐘家權威，根本無力反抗。
最嚴重的幾個村落大量百姓舉家逃亡，饑民遍野，而刺史府對此事無動於衷，一味地偏袒鐘家，甚至動員官兵鎮壓過鬨事的百姓，至今有人被關在牢房中。
光是咱們手中掌握的證據，就足以給鐘家定罪！”
“這些混賬東西！”
看著顧書硯交上來的證據，塵風麵色鐵青：
“僅僅半個月便查出這麼多東西，鐘家這些年得做出多少惡事？戶部尚書鐘勉有沒有參與這些事？”
塵風的表情越發凝重，如果坐實鐘勉有罪，那他會成為推行合銀法以來倒台的最高官員。
當朝戶部尚書啊。
“單從眼下掌握的證據來看並沒有牽扯鐘大人，但是若沒有鐘勉在背後支持，黔南郡刺史周勤怎麼可能如此偏袒鐘家？
我已經查實，周勤原本隻是戶部一個小吏，八年前莫名其妙地升任了黔南郡刺史，鐘家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大肆兼並土地。”
顧書硯沉聲答道：
“我這裡還有一個情報，殿下或許會感興趣。”
“說。”
“黔南郡這些年來屢次遭受旱災、蝗災，隻要一受災，戶部必發銀賑災，少則十萬兩、多則數十萬兩白銀。
但從百姓們的口供來看，他們一分銀子都沒拿到過，甚至連粥棚都沒見過，全靠吃樹根草皮度過災年，好像賑災一事完全不存在。
詭異的是每次災年之後，鐘家與周家的產業就會擴大不少
據我所知，光是鐘家名下就有大大小小的商號、酒樓、店鋪數十家。”
塵風眉頭緊凝：
“你的意思是，朝廷賑災的銀子沒有用到災民的身上，反而全進了鐘家與周家的口袋？”
“很有可能。”
顧書硯冷著臉道：
“以戶部尚書的權力外加刺史周勤，足以將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隻要願意，完全可以在黔南郡一手遮天！”
“口說無憑，此事咱們還得查到實際證據。”
塵風提醒道：
“鐘勉畢竟是戶部尚書，朝廷大員，這麼多年來深受父皇信任，若是沒有鐵證如山，可不能隨便指證他。”
“殿下放心，此事我會再派人去查的。”
“兼並土地的事情先放在一邊。”
塵風開口問道：“鐘家不是還暗中擄掠民女、逼良為娼嗎？這件事查得怎麼樣了，那個牛家小妹找到了嗎？”
“額~”
顧書硯苦笑一聲：
“找是找到了，也很安全，已經接到了客棧中。但是牛家小妹不相信我們，說是一定要見到秦王殿下才肯稟明實情。”
第五南山無奈地接過話道：
“小女孩吃了不少苦頭，已經不相信官府了，唉～”
塵風目光一暗，到底是經曆了何等的遭遇才讓小姑娘如此懼怕官府的人？
“那就帶過來吧。”
塵風輕聲道：“我見見她。”
……
很快就有一名女子被帶進了房間，年紀不大，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麵容姣好、皮膚白皙，穿著一身簡簡單單的綠色長衫，在農家女子中已經稱得上是小美人了。
可就是這麼一位小美人的目光中卻帶著畏懼、不安、惶恐，乍一看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你就是牛馨兒？你哥哥跟我提過你。”
塵風儘可能輕聲細語地說道：
“不要怕，我就是你要見的秦王，有什麼話都說出來吧。”
牛馨兒怯生生地看了塵風一眼：“您，您真的是皇子殿下嗎？沒有騙我吧？”
塵風苦笑一聲，取下了懷中係著的玉佩：
“這是信物，我相信在大涼朝還沒人敢冒充皇子吧？
你放心，不管你經曆了什麼，看到過什麼，隻要有我在就沒人敢傷害你。”
“總算是見到殿下了。”
牛馨兒沒來由地眼眶一紅，哭哭啼啼地說道：
“早就聽說殿下是好人，一心牽掛百姓……
今日終於有人能替民女申冤做主了。”
牛馨兒邊哭邊說，合著是以前塵風外出賑災的時候辦事儘心儘力，在民間留下了好名聲，所以她才隻認塵風。
“不哭不哭。”
塵風儘可能地安撫著她：
“你把你的所見所聞都講出來，不管幕後是何人觸犯國法、迫害百姓，本王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民女，民女先謝過殿下！”
牛馨兒強忍住眼角的淚水，猶豫一下之後緩緩解開了衣衫，露出了肩膀以及後背大片雪白的肌膚。
並不是想象中的春光乍泄，浮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道道大大小小的傷疤。
遍體鱗傷，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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