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死無全屍(1 / 1)

試婚丫鬟 畢貴圓兒 1147 字 7天前

“你、你說什麼?成火?”老夫人騰地起身。起得猛了些,身子搖晃著險些又跌了回去。

虧得身邊的嬤嬤一把扶住。

一旁,何氏、崔思宜也像被雷打了似的,站著不動,隻一雙雙驚懼的眼睛,齊齊看向穀公公。

關鍵時刻,何氏不敢確信,她硬陪著笑臉,“公公,您在說什麼呀?我、我們怎麼聽不懂?”她眼睛眨得飛快,不讓眼淚就這麼掉下來。

何氏手足無措,老夫人也用手撐在紅木桌案上,隻顧喘氣。

什麼鎮北王府,什麼一品誥命。

還不都是些沒有的婦人罷了。

想著,穀公公唇角噙著冷笑,緩緩把目光移向思宜郡主,“郡主,兩位夫人年紀大了,聽不清楚聽不明白情有可原,您呢?您可有聽清?”

崔思宜一隻白皙的小手死死按在胸前,她也想顫抖,也想哭,可被她拚命忍住。她是未來的皇後,豈能在、在一個大內閹人的麵前,失了分寸?

想著,崔思宜忍住滿口血腥氣,隻淡淡看向穀公公,“滿盛京人都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因觸怒了父親,被軍法杖責後趕回了北疆,算著日子,早該到了。公公何出此言?”

可話一出口,崔思宜自己也已是到了。

沒有家書。

若哥哥一切順利,她們早就該收到報平安的家書。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難道,哥哥真得出事了?

穀公公在鴻慶帝身邊工作了大半輩子,最是個會插秧觀色的人精。一瞥之下,已捕捉到了崔思宜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他笑笑,聲音恭謹,不疾不徐,“鎮海關總兵傳回急報,咱們世子,叫一夥子流竄的賊人,給殺了。”

他隻說了這一句,便止住了口,含笑看著眼前三人反應。

老太太臉色蒼白,胸口劇烈起伏。崔思宜眼眶泛紅,卻咬著嘴唇遲遲不肯做出脆弱的情態。但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已是信了的。

隻有吳氏,她大睜著眼睛,眼巴巴地緊盯著穀公公,忍不住問:“公公,然後呢?”

“您說,我兒遭了匪患。可是,然後呢?”

她好像聽不到崔成火叫人給殺了的結局。

還隻當向來驍勇的兒子,隻是、隻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幾個不開眼的小賊。

吳氏聲音顫抖得支離破碎,“公公,您說啊,我兒他、他然後呢?”

知道母親這是就快要撐不住,崔思宜張了張嘴,想要趕在穀公公開口說話前彌縫彌縫,無論如何先穩住何氏情緒。

可穀公公已然開口道:“鎮北王世子,崔成火的屍身,現下已經運回盛京了。”

像重重的一柄大錘,直接敲碎了在場人所有最後的希望。

不是重傷,不是失蹤。

是消息確鑿的,死了。

老夫人再也站不住,踉蹌著跌坐在紅木高背椅上,嘴唇劇烈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

何氏眼中,大滴大滴的眼淚,串珠似的流下,“我、我不信,我兒怎會、怎會……”

隻有崔思宜,勉強穩住身形。

她心底多多少少已有預覽,爹爹今日在朝堂之上突發中風,怕……也是跟此事有關。

可是……

腦子裡快速尋思了一下,崔思宜看向穀公公:“公公特來我鎮北王府傳話,當真辛苦。隻是,我哥哥屍首既已經運送回京,卻為何不肯賜還我們鎮北王府呢?”

她雙眉緊蹙,一副真得十分費解的模樣,雙眼死死盯著穀公公。

“沒有屍首,我們王府又如何籌備喪禮?”

知道崔思宜這還是不肯相信,穀公公心中嗐了一聲。到底是馬上就要做皇後……不對,是貴妃之人,這端著架子問人話的模樣,倒真給這崔拙閨女學去了幾分。

可惜,陛下聖心獨斷。必不會給那崔成火活路。

在老夫人、何氏又重燃希望的目光中,穀公公娓娓道來,“陛下吩咐咱家,就是來咱們崔家,把道理好好明一明。這世子遭難,玉劍已是回到了咱們陛下手中,陛下願意把玉劍賜還。”

不自覺地,崔思宜一雙好看的眉毛皺起。

鴻慶帝費儘心機把象征崔家權位的玉劍弄到了手,怎麼還肯還給她們?

穀公公馬上為她解惑:“隻是,這接與不接,全看咱們的選擇了。”

“如何選擇?”老夫人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

穀公公向老夫人一禮,“天下人知道,鎮北王府欲在大婚之上,上繳玉劍、玄甲軍兵符。這玉劍,大婚之前,陛下可以還給你們。大婚之上,怎麼做,相信娘娘心裡最是明白。”

崔思宜抿唇不語。

鴻慶帝氣倒她父親,殺死她哥哥,為的就是崔家滿門,剩下她一個孤女,在大婚上乖乖上繳玉劍、兵符。

既風光好看,又能堵住天下的嘴。

可鴻慶帝做到如此程度,她鎮北王府憑什麼要配合?

一旁,穀公公輕飄飄地一句,“若郡主做得好,陛下滿意,自然會賜還王世子,哦不,是崔校尉的殘屍,叫他死後,也能入你們崔家的祖墳。”

“人死啊,如燈滅。這入墓,可是最後一件大事了。誰不希望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呢?”

勉強撐著送走穀公公,老夫人狠狠咬牙,雙手拄著龍頭拐杖,拚了命地站起:“帶老身去見崔拙!”

知道瞞不住了,崔思宜、何氏隻好忍著滿腔的痛苦,攙扶著老夫人,進了崔拙休息的臥房。

一見早晨還生龍活虎地來請安的兒子,現在已是癱在床上,除了一雙眼睛,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能動。

老夫人一條強硬了一輩子的脊骨,終究還是無聲地坍塌了下去。

她絕望地閉緊了眼睛,臉上流下兩行渾濁的老淚。

一旁,何氏已經忍不住,哽咽著拉住崔思宜衣袖,“思宜,明日……要委屈你了。”

意思,是要她按照鴻慶帝的意思,上繳兵符。

床榻上,崔拙口中嗚咽,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老夫人把崔思宜拽到自己跟前,“思宜,皇帝想怎樣,便怎樣吧。不說你哥哥……皇帝能不能還給我們,便說是你,你若擰著不肯交那兵符,皇帝今日的狠辣手段,你也瞧見了。你往後,可怎麼辦哪?”

崔思宜滿臉是淚,“祖母,孫女兒若是交了,景慶難道就會讓我活著?”

老夫人閉上赤紅的雙眼,搖了搖頭,“那……那也是咱們一家子,死在一塊兒。總比你哥哥一個,孤零零的,死無全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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