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萬吟兒,吳氏一張臉直接黑成鐵板。
自從萬吟兒殆在了莊子上,不光幕亓一不肯原諒她,連侯爺都狠狠訓斥了她幾句,將她禁足一月。吳氏一腔的怒火,隻沒地方發去。
她忍不住:“不許提那個妖精!她、她真是個攪家的東西,在家時,硬生生克死了爹娘,到得盛京,又迷得我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幸虧老天有眼,大盛國運昌盛,才收了那妖精去!”
見吳氏口中說來說去,隻是咒罵抱怨萬吟兒的話。
江書見縫插針地試探,“在孝陵衛上,世子常與奴婢說起此事。奴婢總勸著世子,天下慈母的心,自來便沒有做錯的,可憐夫人為世子不惜做了這麼多……”
她是想知道,萬吟兒的死是不是吳氏親自下的手。
吳氏素來不喜江書,可她一句“天下慈母心”,倒說得吳氏軟和了心腸,“連你都知道的道理,阿一卻偏偏被那妖精迷惑得不懂!我是不喜那妖精,可我堂堂武安侯夫人,豈能為她臟了自己的手?我不過斥責她兩句,是她氣不過,自己懸了梁……”
萬吟兒是自殺?
以江書對她的了解,那個女人好不容易出了宮,怎麼舍得死?
想死,留在宮裡殉葬就好了啊!
江書不動聲色,“吟兒小姐這般……便是對不住世子一片心了。害得世子與夫人離心,更是她的過錯。”
“可不!”終於有了能在這個話題上說得到一塊的人,吳氏聲音都大了許多,“你也該幫著勸勸阿一,都再不許提起那個妖精,晦氣!”
不是吳氏下的手,可萬吟兒後來那潦草的喪事,確是吳氏氣急之下,指揮下人,一手包辦。
若是埋在土裡,還有重新掘出來驗屍的可能性。
可一條草席裹著,扔去亂葬崗。盛京東北遠郊的亂葬崗,一日扔多少人?又有多少死屍有那等“幸運”,被再拖去化人莊燒化?多少死屍最後的歸宿是野狗、禿鷲肚腹之中?
這……真真死無對證,沒地方尋去。
又被吳氏教訓了兩句,江書終得回到了北辰院。
曉茵遠遠地瞧著她眼睛沒紅,發髻沒亂,衣裙也都還整齊,心底暗自稱奇。她料想自己的身份,夫人已經和江書明說過,江書就算是霸著世子,也該給夫人留幾分顏麵。
這幾日,必就會把自己薦到世子身邊伺候。
想著,曉茵湊上來,神色有些倨傲,“夫人都和你明說了吧?我未來,可是世子的房裡人。”她把手中掃把往地上重重一扔,“這些灑掃活計,本就不該我做。你說是不是啊,江姐姐?”
她用眼睛示意江書拾起掃把,“我聽說,在顧府是,姐姐原是做這個的。怎麼就有這般天大的好運氣,爬上枝頭呢?”
江書無意與曉茵爭辯。
幕亓一院裡本不缺乾活的,隻是都是小廝,不是丫鬟。
江書:“不願做就不做,自有旁人做。”她揚聲,“隨安!”
曉茵被嚇了一跳,“你瘋了?!”
隨安是這院裡最早跟著幕亓一的老人,後來又跟著世子去了孝陵衛,自己也算有了一份出身。往後世子承襲爵位,隨安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不是一個丫鬟隨意指使得了的。
可沒想到,江書一叫,隨安真就自門外現了身。
他也沒說旁的,冷著臉從地上撿起了掃把,開始清掃院中早些時候剛落的細雪。
曉茵有些過意不去,“安哥,讓我來吧。”
“讓他掃!”
幕亓一冷沉的聲音傳來。
連江書都是一愣,不是說要會同窗,喝酒,晚歸嗎?
這般早就回來了?
幕亓一聲音淡淡的,“我與他們三年未見,已沒多少話好說。想來縱是喝酒,亦是無趣,不如就此歸家。”
他像是在對江書解釋為何早歸,江書臉上卻沒什麼太大反應。
幕亓一說完,見隻有曉茵訕訕地道:“早些歸家自是好的,世子孝順。”
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幕亓一看向曉茵,“此處是我內院,誰讓你進來?”
曉茵臉色一紅,又一白,“奴婢……是奴婢錯了,求世子責罰。”
“出去。”
曉茵快步跑了。
幕亓一又對江書緩了緩生氣,“外麵冷,你先回屋。”
江書對幕亓一行了禮,徑自離去。
留下隨安一人。
冷不防被幕亓一一腳踹倒。
肋骨下沿一陣劇痛,隨安白了臉,咬緊牙關不肯吭聲。
幕亓一:“不服?”
隨安:“……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幕亓一冷冷的目光掃過來,隨安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我有沒有說過,江書出了這個院子,就要及時報我?”
雖然低頭,聲音小得自己聽得都困難,“可、可那是……夫人。夫人不會為難……”
他是多少替幕亓一不平。
這三年來,幕亓一什麼樣,彆人不知道,可他隨安步步跟隨,自是看在眼裡。
那麼金尊玉貴的一個人,放下身段去守靈。
是替頊帝守,更是為江書守!
可那江書可恨,就可恨在,她明明活著,明明就在溧陵!兩人相距那般的近,卻就忍心眼睜睜看著世子愧疚、受苦!
心狠到如此程度!
再說,是世子在地動中救了她性命,還把她從溧陵帶回了盛京,不在乎她曾經做過的事,給與她庇護。
可她倒好,是打量著自己日後必能做世子的姨娘,做這武安侯府的主子罷?丫鬟伺候人的功夫,竟一絲不做!
尤其回來的前一日!
他隨安伺候幕亓一,在屋裡衝了多少次涼水浴!
第二日世子都風寒了。
江書一句不問。
這樣的踐踏世子真心的丫鬟……合該受好好夫人的教訓!
可他畢竟是和幕亓一從小長大的情分……
隨安白著臉,低下頭,“小的知錯,往後再也不敢。”
幕亓一聲音淡淡的,“你還有一次機會,自己慎重。”
隨安渾身一震,半晌磕下頭去,“……是。”
“出去。”
隨安走後,幕亓一又在院裡站了一會,待冷意衝散心中的鬱怒,才拍了拍鬥篷,進了江書屋子。
這幾日來,他雖白日是忙著,卻不會回來得太晚。
每回來,都會來江書屋裡,坐上一小會兒。
有的沒的,聊上幾句。
見幕亓一進屋,江書衝他淡淡一笑,“世子請坐吧。”
自己接著翻看那本剛撂下的書,再沒抬頭。
幕亓一也笑了笑,“我記得,你在府中時,還不識幾個字。”
“是。”江書坦蕩答道,“在典獄司裡學了些,這三年又認了些。”
“看得懂?”幕亓一看著江書手中書本的封皮,微微一愣,“話本子?你喜歡這?”
“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有什麼,奴婢便讀什麼,不挑。”
“讀書不能不挑。”幕亓一頓了頓,“明日,我帶你去鋪子裡選幾本好的。”
“多謝世子美意。”
對話就這樣撂下。
屋裡靜了片刻,還是幕亓一先開口:“今日,我娘沒為難你吧?”
“夫人不曾為難奴婢。”
“這就好。”幕亓一舒了口氣,“往後,我娘再叫你,你等我回來,陪你一起去。”
“世子,這於禮不合。”
“無事,我不會怪你。”不知為何,看著江書淡淡的,沒什麼多餘表情的一張臉,幕亓一總覺心慌,“我知你不喜侯府,你彆急,等等我。聖上大婚過後,我的調令便會下來,定是在外省曆練。到時候,我帶你走,你也能自在些。”
略微吃驚的神色第一次出現在江書小臉上,她抬頭,“世子要離京就職?那,您的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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