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昨夜玖拾她到底是去過王家的,若是被人瞧見,隻怕是說不清楚。
想到這兒,許閒雲又擔憂起來:“那你可想好了一會兒官老爺問話如何回答?待會兒可是要去府衙裡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江琉垂下眼:“去了再說吧。”
……
午時剛過,揚州府衙役準時登門,帶走了江琉。
許閒雲有些不放心,但官老爺不許她一起去,她便遠了幾步跟在隊伍後麵。
官府所在的子城和百姓生活的羅城以城牆作隔,平日裡百姓若沒有特彆的事情,是不能隨意進入子城的。
是以許閒雲綴在隊伍末尾,到了子城南門口時,就被守門的士兵攔了下來,隻好留在大門處等人出來。
江琉朝著許閒雲的方向微微頷首,示意她不必擔心。
揚州城府衙建於北麵,地勢高於城南處,既有江南古韻,也有巍峨氣派。
江琉低眉跟著為首的官差一路往前走,並未側目四顧。
一行人穿過了幾道彆院門廊,走過幾處山寺塔林,這才到了府衙所在。
揚州府衙分為東西中三塊區域。東邊是迎客宴請的場所,搭有戲台,建有花園;西邊則是關押犯人的地方,用於刑罰處置。
正中間的區域則是日常處理公務的地方,按前後分為正堂和二堂,呈現前朝後庭的格局。
正門處有著一尊青石浮雕照壁,莊嚴威武,進入儀門後,便是一片開闊的庭院場地,場地中間立著一隻路鼓,大鼓周圍有專人把守。
庭院兩側依次排列著功倉戶兵法士等六曹。
正堂是酈刺史處理公事,審理案件的場所,二堂主要是不升堂時處理事務和議事的場所,二堂以內則是住宅院落。
今日江琉並非戴罪之身,而是作為相關人士傳來問話的,因此並未直接升堂審訊。
前頭帶路的官差將她帶去了二堂。
二堂東西兩側共有十餘間廂房,此時均大門緊閉,路過時能聽見裡頭隱隱傳來的嗬斥聲和啜泣聲,此起彼伏的,令人莫名有些緊張。
官差將她帶去了西側第三間屋子,斜睨她一眼:“下一個就是你。”
見江琉隻是頷首謝過他,麵色並未有異,不由暗暗點頭:是個扛得住的。
他在府衙乾了幾年多了,此情此景,若換作是尋常女子,這一路走來早就哭哭戚戚惴惴不安了,還有不斷找機會塞銀子打點打聽的,他見得多了。
這麼淡定的,倒是頭一個。
揚州府衙在審的案子不止王家這一件,廂房又本就不多,安排不過來,隻能讓來的人等一等了。
官差帶她站的地方離廂房門有些距離,是以她聽不見裡麵的人到底說了些什麼,也看不清他們是誰。
江琉沉默著等待,期間並未主動與官差攀談,倒是引得他頻頻側目。
不知多了多久,廂房的門輕輕開了,出來的人一麵衝著裡邊的官老爺不斷地點頭哈腰,一麵緩緩退出屋子:“杜官爺英明神武,明斷是非,若有再能用上老婆子的地方,還請隨時差人來喚!”
這人一番文縐縐的話像是說的不大習慣,等門合攏了,自己都忍不住一哆嗦,暗罵一句:晦氣!
江琉微微抬眸:這聲音怎麼有些耳熟?
待人轉過來四目相對,江琉一愣:是對門米行的王大娘?她怎麼也在這裡?
王大娘回身見到江琉,臉上的嫌棄霎時轉為驚訝:“江姑娘?你怎麼也來了?”
江琉答:“府衙今日喊我過來問話。”
“也是為了王家事兒?”
王大娘先問了她一句,見她點頭,又暗啐了一口,當著邊上官差的麵也不好做的太過分,咬著牙道:“我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生平頭一回進大衙。”
王大娘正欲要與她好好說道說道,卻聽裡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下一個。”
她當即收了聲,小聲叮囑江琉道:“快進去吧,彆讓杜官爺等著急了,小心些答話。”
說完,又衝江琉擠眉弄眼了幾下:等會兒咱們再細說。
江琉也不知是看懂了還是沒懂,衝王大娘頷首示意,便邁步進了廂房。
守在外頭的官差將門掩上,衝還想探頭往裡看的王大娘揮了揮手:“去去去,還想再來一次?”
王大娘立馬收回目光,頭搖的像撥浪鼓。
官差輕哼一聲,招來其他差役將人速速領走。
廂房裡。
兩側各三名差役一字排開,目不斜視,手裡都拿著棍棒,頗有些震懾的意思。
最裡靠牆的公案前坐著一人,正低頭翻閱著卷宗,那人頭頂正上方掛著一塊“明鏡高懸”的匾額。
江琉俯身,朝著前方的人叩拜:“民女江玖拾,見過杜大人。”
杜文斌等看完了手裡那一頁,將冊子合上,才抬眼看她:“起來吧。”
江琉依言起身。
屋裡並未擺放椅凳,來的人隻能站著回話。
杜文斌看著約莫三十有餘,人生得魁梧,虯須虎眉,雙目透著精光。
他安靜觀察了她一會兒,才扯出一絲笑道:“江姑娘,又見麵了。”
江琉又是一拜:“給大人添麻煩了。”
杜文斌輕哼一聲,手裡的冊子往前一丟,雙眼緊緊盯著她,忽地問道:“昨天夜裡,你在何處?”
威壓的氣勢鋪麵而來。
開始了。
江琉並未避開,恭敬地答:“回大人,昨夜民女在家中歇息。”
“哦?”杜文斌不置可否:“可有人證?”
“並無人證。”
杜文斌一頓,忽地笑了一聲:“可方才有人交代,說是瞧見你昨夜離開江家。”
離開江家,不等於去了王家。
江琉眉梢微挑,麵色不改半分:“民女不曾離開,是何人見過?”
杜文斌仍是盯著她,不答反問:“江姑娘,月初時聽聞你曾去過王放王大人的家宅,所為何事?”
王大人?
杜文斌顯然已經查清了王放的身份。
他並未追問昨夜的事,江琉便也隻做不知,一五一十道:“回大人,那日王夫人在田香師香鋪處看到了金絲香球,想買下一隻,民女便帶著王夫人先去了家中取貨,再將夫人送回了王府。”
杜文斌語氣古怪:“金絲香球?就是近日來鬨得沸沸揚揚的東西?王夫人為何會需要此物?”
江琉隻當沒聽到前兩問,撿著話答:“民女曾於香鋪聽夫人說起,王大人素有頭疾,需要田香師做的安息香來穩定心神。”
“民女製做的金絲香球可用於放置香粉隨身佩戴,興許是與之有關。”
“頭疾?”杜文斌微眯著眼:“王夫人說的可是瘋病。”
他似是不經意般問道:“依你所見,王大人的情況是像頭疾,還是更像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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