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九問道:“什麼人?”
顧珩緩緩開口:“一個叫‘江先生’的人,京城人士。”
這……夷九一愣:“全京城姓江的人可不少呀……”
顧珩斟酌著補充道:“他在十五年二月左右,應是與國公府和王放有些關係,可從四君子茶樓查起。”
四君子茶樓……時隔久遠,夷九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屬下記得,這茶樓早在幾年前就關門了。”
“儘量找找線索吧。”顧珩揉了揉眉心,又囑咐道:“切記,此事需辦的隱秘,切莫打草驚蛇。”
夷九雖不知公子為何突然要查“江先生”,可既然公子吩咐了,必定有其深意,遂認真應下。
窗外,天邊已顯露出魚肚白。
顧珩安排完了一應事務,用了些點心墊了墊肚子,準備進屋小憩一會兒。
他隻除去了外衣,扯過一張厚毯披蓋在身上。
這一覺想必也睡不長,王家的事用不了多久就會鬨開來了。
……
江琉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從未如此深眠過。
不知是因為昨夜太過勞累還是生了病的緣故,她這一覺睡得極深極久,像是要將疲累一次性都去除。
甫一睜眼,許閒雲擔憂的麵容映入眼簾:“玖拾,你可算是醒了。”
還未等江琉回答,許閒雲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比了比冷熱:“燒退了許多。”
今日一早,她敲門喊人都無人應,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玖拾她素來不貪睡,每日是雷打不動的卯時起身,今日到了辰時都沒個動靜,許閒雲便自作主張推門入內。
一眼便瞧見她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
許閒雲環視一周,當即將那扇開了一夜的窗縫合攏,口中不住念叨:“昨日那麼大的雨,怎地窗也沒關。”
再將燃滅了的火盆重新點上,沒一會兒屋裡就溫暖許多。
許閒雲又出去重新燒了壺新的熱水,用乾淨的帕子沾了些給她潤唇,又煮了驅寒的藥湯一點點喂她喝了。
尋常人家若是生了病,總是先想著先靠自己治一治的。
喝了藥,整個人捂出了一身汗。
汗津津的躺在被窩裡,若是不慎進了風,又得著涼。
總歸都是女子,許閒雲想了想,便打算替她尋件乾淨的衣裳換上。
誰知才剛褪下舊衣,便瞧見她胳膊上纏著一層一層厚厚的布條,細嗅之下除了傷藥的味道,還有隱隱的血腥味——她分明是受了傷!
許閒雲大驚,匆匆替她換好了衣服,口中不住念叨:“玖拾你且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去請大夫。”
最初時,許閒雲隻以為她是染了風寒,是尋常的病症,如今看到了傷口,才知道嚴重。
這傷口要是沒有處理好潰爛感染了,嚴重時可是能要人性命的!
許閒雲急的汗都出來了,正欲轉身離開,卻被江琉扯出了衣袖。
“彆去。”江琉燒的人暈暈乎乎的,一字一頓的重複道:“彆去請大夫。”
許閒雲愣住:“為何不要?”
江琉沒再出聲回她,顯然是人醒了一會兒又迷糊過去了,可即便這樣仍是搖頭堅持。
見她這樣,許閒雲即便心急,也隻好暫依了她:“就你主意大。”
後來的幾個時辰,許閒雲除了給她擦汗喂水換藥,便是守在床邊。
直到人醒來。
江琉腦袋裡隱隱預約閃過幾段模糊的畫麵,有許姐姐的,好像還有一個陌生的人影……
隻是那會兒她實在沒什麼精神,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
甚至,都不能確定那是幻影還是現實。
江琉想了想,問道:“許姐姐,方才可有旁人進過屋子?”
許閒雲以為她擔心自己去請了大夫,搖頭道:“你放心,不曾有人進屋。”
罷了,江琉不再糾結:總歸自己現在挺正常的,這一覺睡足,雖然渾身仍是酸脹不已,人和精神都恢複了不少。
她掀開被子正打算下床——“嘶!”
江琉被疼的一滯。
差點兒忘了自己手上還有傷。
許閒雲攔住她,扶著她回去躺好:“急什麼!先吃些東西,坐著等我一會兒。”
廚房裡一隻煨著菜粥,許閒雲出去端了一碗進來,避開她想要接過碗的手,自然道:“你手上還有傷,我來吧。”
江琉一愣:許姐姐她……知道了?
她忙低頭去看自己……連衣服都不是昨夜的那一件了。
許閒雲瞥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先喝粥。”
江琉莫名有些心虛,像是做錯了事一般乖乖的一口一口喝著粥。
等用完了一碗,許閒雲憋著的氣兒也散了許多,正色看著她:“玖拾,我且問你,你一直以來與我和師傅分的這般清楚,可是你要做的事情有危險,怕牽連到我們?”
其實也不是來了揚州才這樣的,原來在九煙閣時,她便一直是如此,每每都讓人覺得她仿佛下一瞬就要離開,不願虧欠任何人。
賺了銀子要分賬,哪怕是她在逸羽樓裡憑自己能力賺到的錢,臨走之際依然要劃出一部分留下。
許閒雲本以為她習慣這樣,後來才漸漸發覺,她是在劃線——線的一邊是其他人,另一邊是她自己。
江琉垂頭不語。
被子裡的手卻是不安的緊緊扭在一塊兒。
許閒雲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吭聲,又忽地問道:“昨天夜裡你可是去了王家?”
什麼?這個問題太過突然。
江琉猛地抬眼看她,眼裡是不加掩飾的驚訝。
見她如此反應,許閒雲便知自己是猜對了,接著快速道:“昨夜王家出了事,王老爺死了。”
“今日一早官府有人過來,說要找你問話,我隻道你病了正睡著,一時攔住了,官差老爺先去了彆家問話,等下午再過來。”
“我塞了銀子打聽了,官老爺說是例行問話,與王家有關係的人都要一家一家問過去。”
說到這兒,許閒雲皺著眉,緊緊盯著江琉:“玖拾,你老實告訴我,王老爺的死,與你可有乾係?”
周遭瞬時靜得落針可聞。
空氣也滯澀了起來。
江琉頓了頓,平靜地朝她搖了搖頭:“與我無關。”
許閒雲一直提著的一顆心頓時落了大半,又追問了一句:“當真?”
見她仍是篤定點頭。
許閒雲這才長出一口氣,認真看著她道:“我不問你昨夜的事,你說與你無關,我便信你。”
末了,她又補充道:“你也無需擔憂會牽累我。”
方才許閒雲惴惴不安,又氣又急又愁,甚至都想好了若是玖拾妹妹當真成了被捉拿的犯人,自己又該如何幫她脫身。
眼下玖拾說不是她,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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