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沒讓丁光不安太久,略一思索便應下了:“行,兩套砣機、四名玉匠,不過還請丁師傅幫著掌掌眼,挑幾個既能琢玉,又能雕木的人。”
這麼容易的嗎?本以為還得討價還價好一會,沒想到一切如此順利。既能琢玉又能雕木,他手裡大部分的匠人都是此類,玉製品畢竟是富貴人家才用得上的,能接的活不多,他作坊裡的匠人平日裡也會做一些旁的物什,這其中就有木雕。
怕江琉反悔,丁光馬上就道:“江管事真是爽利人!還請您放心,人選我已挑選好,是一位有經驗的老師傅和三位年輕的匠人,都是得力能用上的!若是出了岔子,您儘管來尋我!”
對於手下匠人的能力,丁光是敢打包票的,跟著他的人,就沒一個不行的!
“啊對了。”說到此,丁光貼心的補充道:“兩套砣機丁某已經安排人放在了一間屋子裡,以後這大半年,那間屋子就專供逸羽樓的生意,保準不讓外人瞧見!”
外人能不能看見倒是無所謂,江琉不置可否,沒拂了他的好意:“多謝丁師傅,還是您想得周到。”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
眼見著差不多了,錢不令適時拿出提前備好的契紙。
丁光執筆在契書上仔細補充了四名玉匠的姓名和兩套砣機包含的工具清單,再特意添上了絕不外泄的保密承諾,這才小心按上了手印。
皆大歡喜。
錢不令送丁光離開,最後一份茶禮總算送了出去,自此工匠師傅的事情算是落定了。
江琉沒回自己的屋子,反而坐在書房內等了一會兒,果然等到了帶著滿腹疑問去而複返的錢不令。
才剛一關上門,錢不令就急急開口問:“江姑娘,您若是要製玉,這四名玉匠哪裡夠用?”
“您可能有所不知,這製玉工序繁多,即便是最最普通,沒有花式的玉簪,也需耗費個把月,這,四人合力,就算他一個月能完成吧,六個月也不過六隻簪子,又有何用?這不是白白浪費工費嘛!”
錢不令顯然是真的著急了,涼爽的秋日裡滿額都是細密的汗珠,連江琉替他斟好的一碗茶看都不看一眼。
“錢掌櫃,先喝口茶緩一緩。”江琉有些無奈。
錢不令聽了,端起茶盞仰脖一飲而儘:“喝完了,江姑娘快與我說。”
江琉搖頭:“錢掌櫃想岔了,我並非想要製作玉飾。”
“那是?”
“我是打算將店鋪裡現有的首飾改造一番,用不了多少道工序,丁師傅給的四名玉匠,既能雕木又能琢玉,足矣。”
“改造?”錢不令這才記起來,逸羽樓裡還有許多擺在貨架上幾月賣不出去的首飾呢!
“江姑娘,您是想重新設計這些首飾?”錢不令恍然,倏然起身:“我這就去清點數量!”
江琉示意錢不令稍安勿躁:“前幾日來的時候,我便點過數量了。”
說著,江琉從手邊背簍中找出一疊紙張,遞給他看。錢不令翻看了幾頁,雙眼越瞪越大:“江姑娘,您可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簪,金五、銀二十、玉二十、木百餘支。
釵,金五、銀十、玉十、木百餘支。
櫛,金五,銀十,玉十,木五十把。
指環,金五、銀十。
手臂釧,金五、銀五、玉五。
?妝奩,十有餘。
花鈿,絹數百副。
……
隻見幾張紙上,密密麻麻記錄著逸羽樓擺在貨架上的首飾數量,還按照式樣品類規整好了。
錢不令不由有些慚愧,自己這個做掌櫃的還不如江姑娘更加了解樓裡的情況。
“之前我便發現,逸羽樓裡的首飾以發飾頭飾為主,餘量也多,手飾衣飾等種類較少,還有一些妝奩花鏡等物。”江琉邊思忖邊問:“錢掌櫃,您可知城裡其他首飾鋪的情況?”
其他首飾鋪……這他倒是知道,當初南小姐為了贏過南珍閣,早就把其餘各家首飾鋪子的情況底細打聽的一清二楚。
錢不令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除了咱們逸羽樓和南珍閣,青石縣城裡大大小小的首飾鋪一共還有一十二家,其中比較有名的是於遠的寶和樓,吳勝的觀月樓,張貴的行雲樓……”
見江琉提筆沾墨要記,錢不令提起精神,說的更仔細了一些。
撇開為首的南珍閣不說,剩餘的十二家首飾鋪基本可以分為三個陣營,跟著於遠的有五家,跟著吳勝的有四家,跟著張貴的有三家。
所謂陣營,說的直白一些,便是依附為首那人討生活。換言之,若是“首領”倒了,後頭墜著的“小兵”也沒好日子過。
這次於遠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雖然封隱一人承擔了罪名,將於遠摘了出去,但寶和樓的名聲到底有了損傷,想必跟著於遠的五家首飾鋪日子也不好過。
“您可知為首的三家主要做哪些飾物?”
“唔……”錢不令回憶了會:“這段日子樓裡生意不好,我也沒花心思去彆家探看,若按照以往的情況,寶和樓多做簪釵類,觀月樓多做玉飾,行雲樓倒是有些記不清了,印象裡似是什麼都有一些,種類繁雜……”
江琉頷首,仔細記錄好,又問:“錢掌櫃手裡可有能用之人?”
嗯?能用的人他手裡自然是有一些的,若是不合意,也可以找南小姐借些人:“江姑娘是要做什麼?”
“這幾日勞煩錢掌櫃派些麵生的人,去各家探一探情況。”
原來如此。
錢不令應下,又聽江琉說了一些現場需查看了解的要點,仔細記好。
這一來回下來,錢不令有些咂摸過味來了:“江姑娘,您這是想知己知彼,逐個擊破呀?”
“嗯。”江琉沒有否認:“要成為行頭,一來自個兒要站得穩立得住,二來也得想法子讓彆家站在我們這一邊。”
縣城裡攏共不過十四家首飾鋪,竟然還各自結營為陣,報團取暖。
可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琉心下暗歎,又問錢不令補充了些各家掌櫃身家底細、性格品行之類的細節,這才覺得心裡有了本明明賬。
記錄的紙張越壘越多,江琉向錢不令討要了些紙糊封皮,準備晚些自個兒將紙張經折裝訂。
和錢不令約定了明日再議其他事項,江琉將先前答應的四十九支璿璣簪從背簍中取出,遞給他道:“錢掌櫃,請收好,貨款便不用給了,今後都是一家。”
錢不令一愣。說實話,若江姑娘不提,他其實根本沒想起這件事兒,先前的提議不過是為了促成與江姑娘的合作,可沒想到錢貨還未兩清,這合作就達成了。
不過交易便是交易,即便眼下他們是一起的,做買賣總要說話算話,錢不令沒理會她的話,徑直數了四千文銅錢塞給江琉:“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談好的價款還請江姑娘收下,莫要推拒。”
隻不過這一下,逸羽樓賬上的存銀可是又去了一半。
錢不令苦笑,看著江琉轉身離去的背影,忽地想起來一事:忘記和江姑娘說了!她房裡……罷了,去了她也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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