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木苦笑:“不瞞江管事,初始時我隻是不斷在責怪自己太不小心,後來的確起過疑心,也曾報過官,可無論如何都已經為時已晚了。”
這一切實在太湊巧了。
隻可惜等到袁木反應過來,唯一的木魚已經燒成灰燼,可能知情的人都對他唯恐避之不及,既無物證,又無人證,全憑猜測又如何能定案?
縣衙派了人召喚相關人士探問詳情,可他們所言所述均無可疑之處,案子辦不下去便隻能擱置了,久而久之就成了懸案,最終不了了之了。
火可真是個好東西,江琉心想。
能將一切罪證燒個乾淨,將一切罪行埋進土裡。
“那後來呢?袁師傅可知是否有其他人接走了金漆木魚的活計?”不論是意外還是人為,總該有個結局吧。
“有的,南珍閣後來另外找了一位匠人做成了金漆木魚。”
說到這兒,袁木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此人是誰?”
“這個人江管事也是認得的,”袁木輕輕一歎:“正是魏輔。”
不但是認識,剛剛還見過麵談崩了呢。
自從兩年前南珍閣與魏輔合作成功做出了金漆木魚的成品,敬獻朝廷後龍心大悅,不但得了金銀賞賜,更是將這隻木魚供奉在了京城護國寺之中。
短短數日間,南珍閣盛名遠揚。
雖然木魚是以南珍閣的名義敬獻的,但有幸參與製作的工匠們也都因此聲名鵲起,一躍從默默無聞的工匠轉變成為業內翹楚。
至少在這嶺南地帶,都成了響當當的名匠。
原來如此,難怪魏輔此人仿佛鼻子眼睛都長在天上一般目中無人。
逸羽樓這些如同毛毛雨的訂單,他的確是看不上了。
江琉心中有了數,愈發覺得將魏輔此人摘出去實乃英明的決定。
眼見話問的差不多了,江琉想了想,衝袁木友好一笑:“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盼,袁師傅,合作愉快。”
袁木覺得,今日與江姑娘的一番交談,他仿佛已經等了許多年了。
此時此刻的他,好像才能真正得以放下這件在他心中盤桓多年的舊事,擺脫了枷鎖,衝破了禁錮——因為,終於有人願意相信他了。
“合作愉快。”
不必再多言,袁木亦是回報一笑,帶著絲灑脫與豪壯之氣。
江姑娘說得對,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又有何懼。
……
告彆了袁木,江琉回到逸羽樓,才剛要邁進屋子,就被久候多時的王允扯到了一邊:“江管事,來這邊。”
隻見王允遮遮掩掩一副避人耳目的樣子,小心探看四下無人,這才湊近江琉小聲道:“江管事,丁光正在裡頭哩。”
“嗯。”江琉頷首,來的挺快。
“掌櫃的特意讓小的候在這裡,給您捎句話,丁師傅是想將手下的人拆出一部分來和逸羽樓結契,錢掌櫃在裡頭拖著呢,說是要等您回來再做決定。”
拆出一部分人?江琉動作頓住。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丁光工坊十餘人,主要以玉匠為主。
但在當朝,好的玉器和玉飾難得,多供於王公貴族之流,各地使用的多為地方玉料,嶺南一帶多產黃玉、東陵玉等,但即便是這一類低品玉石,也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才可佩戴。
禮法規製加上玉料稀缺,地方上的民間治玉作坊通常能接到的訂單不多,大多隻麵向城內寥寥幾個大戶人家,且技術水平也有限,比不得京城宮廷中的繁複,款式較為簡單。
青石縣城裡較為有名的治玉作坊就是丁光這一家了,想必手中也積累了一些老主顧,自是不願意就此放棄的。
丁光的想法,倒也正常。
江琉一邊想著,一邊來到逸羽樓呈放首飾的貨架旁邊來回轉了幾圈,心中計劃漸漸成型。
書房內。
錢不令不能丁光放棄回去,又不能直接自個兒答應下來,嘴皮子都快說乾了,拖了大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江琉回來。
“江管事回來了。”錢不令欣喜起身,三步並兩步把江琉迎了進屋。
“江管事。”丁光也起身拱手抱拳。
“丁師傅久等了。”江琉衝他微微一點頭,坐下道:“說說吧,您有何想法?”
丁光順勢答道:“江管事,這份半年期丁某可以與您簽下,隻不過有一個條件。”
“您但說無妨。”
“丁某經營的一處製玉作坊,說大不大,誒說小也不小,在這青石縣裡也是小有名氣的,往年也有幾家老主顧,一直關係都很好,前兩日還有客人尋我們定作玉器哩。”
“嗯。”
“若是與您結了半年契,慢待了這些老主顧們,這……”丁光說到這兒一臉為難,壓下了聲量:“這些客人們,可都是嶺南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呐!咱們小本生意,可得罪不起!”
“嗯。”
丁光鋪墊了半天,沒見江琉主動接話,隻好自己接著道:“所以呐,一麵是不能得罪的客人,一麵是咱們非常想要合作的逸羽樓,丁某回去後和各位工匠師傅們討論了一番,想了個兩全之策,將丁某的製玉作坊分出一部分來,專門負責逸羽樓的生意。”
“好。”
“這樣的話,丁某一來……哈?”丁光還要繼續勸說,忽地愣住了,不由懷疑自己耳背聽錯了,這就談妥了?
“就依丁師傅所言。”江琉微微一笑,道:“隻不過分給逸羽樓的人選和治玉工具要提前確定。”
“啊,對對對。”丁光周身一振,跟上節奏,將打了許久的腹稿和盤托出:“丁某的作坊裡共有玉匠一十四名,琢玉砣機六套,唔,我便允給江管事兩套砣機、四名玉匠,不知江管事意下如何?”
說完,丁光有些忐忑。兩套砣機、四名玉匠,若是要做精致的首飾小件兒或諸如玉屏之類的大件,確實是十分不夠的,幾道工序隻能輪流交替,這樣下來花費的時日許是要翻個倍。
隻不過他也必須要顧及到城裡的大客戶,這逸羽樓……雖然丁光方才托人打聽了江管事的來曆,知曉了她此前做出的銀飾木簪,也的確有些興趣,可到底是個半年的契約,誰知道半年以後是什麼光景呢?
半年的時間正好包括了年末春節,正是家家戶戶都要準備節禮的時候,他必須給更穩定的客人留足工具和匠人。
哎,隻是不知道江管事能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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