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爭執(1 / 1)

啞後 知煜 1322 字 29天前

淩央知道她的牽絆所為何人,許是為了哄她開心,他才將人全都叫來露園陪她。

麵對這個憑空多出來的弟弟,霍晚絳很快便能適應,甚至主動邀霍舟坐下向他問話。

霍舟的麵容肖像其母徐氏,徐氏從前是長安城有名的美人,霍舟隨了她,相貌資質自然是萬裡挑一的出眾。

她上次見霍舟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但她依稀記得,霍舟三四歲的時候是個口齒伶俐的小家夥。如今再見,他卻成了個問一句答一句的悶葫蘆。

這不怪他。

霍家被滅族的時候他已經八歲了,他是叔父親自養大的孩子,達官顯貴之家的孩童本就比旁人早熟,霍家緣何發生滅頂之災、他的父母和所有族親都麵臨什麼下場,他全都清楚。

這樣大的變故落在一個八歲孩童身上,霍晚絳終究是於心不忍的。

她其實不敢問霍舟,你會怪我當年沒護住霍家麼?

可就算她當年沒有走,淩央在叔父病倒離世後清算霍家也是遲早的事。

沒有一個帝王能容得下強勢的外戚。

一番交談下來,聽霍舟說他被接進宮後過得很不錯,不僅被淩央欽點為淩念的伴讀,還拜學富五車的張玉為師,吃穿用度上更是與皇子公主無異,霍晚絳便安心得多。

她與霍舟再不相熟,可他已經是她名義上的弟弟了,從今往後她當對他多照拂。

也許再過十年、二十年,這孩子便成了複興霍氏的希望。

淩念眼巴巴看著霍晚絳一股腦與霍舟說了許久的話,不由得難過起來,眼淚在一雙大眼睛裡打轉:“母後,您怎麼不喜歡我,不和我說話呀。”

霍晚絳被他這麼一問,徹底愣怔住。

念兒竟也如兒時的她一樣敏感麼。

她想,淩念年紀小,她想陪伴淩念的機會還多得是;霍舟年長些,課業自然也比淩念重許多,必不能像淩念一樣時時能來見她,她多和霍舟搭搭話,彼此熟悉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沒想到她的親兒子居然委屈得快哭了。

霍舟見狀很懂事地起身行禮:“阿姐,舟課業繁重,晚上老師還要抽背,容舟暫離。”

這話倒是不假,他是張玉第一個學生,張玉自然費心管教。

霍晚絳忙把淩念抱在懷裡寬慰,隻得朝霍舟點頭:“去罷。”

霍舟一走,淩念就更大聲地在她懷裡哭了起來:“母後,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一哭,霍晚絳也跟著心疼,她皺緊眉頭,手忙腳亂捏著帕子給淩念擦淚:“我沒有……我……”

她當初確實不要他了。

可她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她的出走,如果可以,她怎會不希望當初能帶著淩念一起去雲中。

後來在杏林醫館,隔著一扇門,她聽到繈褓中的淩念哭泣,她的心都碎了一地。

淩念依偎在她懷中,小手緊緊揪住她的衣領不放:“那母後不許騙我,不許再離開我了。父皇從前跟我說,你是去天上做仙子了;現在他又告訴我,你是太貪玩才跑出宮的。”

“父皇和曹老師常說,小孩子不可以太貪玩的,否則日後會變成一個不學無術的壞家夥。母後,我要每天都看著你,不許你貪玩。”

她知道負責教導淩念讀書的人是曹恒,這些事哪怕遠在雲中,她也常想方設法地打探。

他才五歲,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淩央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偏偏這些善意的謊言再由他說出來,就宛如刀子一樣密密麻麻紮在霍晚絳心上。

她淌著淚,把淩念抱得更緊:“好,我答應你,以後不會那麼貪玩了。”

得了她的保證,淩念才心滿意足地笑了,不顧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主動親了親霍晚絳的臉:“母後,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霍晚絳點頭:“好,都聽你的,我什麼都答應你。”

淩念想了想,又道:“不過你要記得辰時叫我起床,我還要去馬場,去遲了,薛將軍會生氣的。”

霍晚絳:“馬場?你去馬場做什麼?”

淩念:“自然是去學騎射呀,薛將軍可凶了,我遲到了會罰我紮馬步。他可不怕我是太子爺,他常常仗著和你的交情管著我,說要替你督促我成材。”

霍晚絳不解地問向阮娘:“念兒說的可都是真的?”

阮娘點頭:“太子一月前便已經開始學習君子六藝了,文有陛下與曹大人親自教導,武則有薛將軍、姬將軍二位嚴教。”

霍晚絳不滿道:“淩央他瘋——陛下他怎麼想的,念兒才五歲,為何要給他安排這麼繁重的課業?”

虧她方才還以為淩念的課業比霍舟輕鬆呢,沒想到竟是不相上下。

也怪不得淩念會委屈地大哭了,試想一個五歲的孩子,好不容易結束一整日繁重的文武課業,回到從未見過的生母身旁,生母卻率先對彆的孩子噓寒問暖,哪怕那孩子是他的小舅舅……

霍晚絳腸子都悔青了。

阮娘無奈歎息:“您走後陛下就空置後宮,一個女人都沒正眼瞧過。後宮無所出,陛下膝下又隻有太子這一個孩子,自然事事都對太子嚴加教導。”

淩念畢竟是他唯一的繼承人,再心疼兒子,他也該按照培養一個明君的標準培養淩念。

霍晚絳當機立斷替淩念做主道:“念兒乖,有我在宮中,至少這一個月你都不必去學騎馬射箭、去讀書認字了,我會好好陪著你。”

“你這個年紀,就該開開心心的。”

她缺失了淩念最需要溫暖和愛意的五年,現在既然被擄回長安,她當然要不顧一切地陪陪他,補償他。

“不可。”

淩央的聲音忽然在院門響起。

“朕一樣是五歲時開始修君子六藝,無論做何事,都沒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道理。念兒本就體弱,強身健體之事更不能懶怠。”

霍晚絳下意識把淩念護緊在懷中,她回首張望,這回淩央沒再穿著布衣,他著帝王常服,完全是另一種上位者風度的好看。

老男人就是該穿老男人的衣服,一味地扮年輕,反倒折損他三分風采。

“可是念兒他還這麼小。”霍晚絳捏了捏淩念軟綿綿的小手,“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你考慮過後果嗎?”

淩央兀自坐到母子二人身側,他笑吟吟攬過霍晚絳的肩:“念兒是太子,怎會有半分閃失?薛逸可不敢拿他的九族開玩笑。”

“況且。”他一垂眼,便能看到霍晚絳蹙起的一雙細眉,一對被長睫半遮半掩的哀怨橫波眼。他想到了最不開心的事,又立刻換上副不甘的神色,“況且在太子最需要母親的時候,在他可以什麼都不用學隻顧著玩的時候,你在哪裡?”

活脫脫一個怨氣衝天的怨夫。

“你現在想陪著他玩鬨,隻會耽誤他的正途。”

他怎麼可以這麼說。

他分明知道自己有那麼多身不由己。

霍晚絳眼眶一酸,淚珠便又不要命地落了下來:“陛下的意思,當年我懷胎八月收到空食盒的時候,就該認命,帶著太子一屍兩命橫屍椒房殿?我不該抗爭,我不該大難臨頭了還要為自己做一番打算,最後生下太子被你以子貴母死的名義賜死,就像晉武賜死禹璃那樣?”

阮娘被這二人急得快爆粗口了。

怎的好端端的,好不容易能平心靜氣說一番話,卻當著孩子的麵又吵起來了。這兩個不服輸的性子碰到一塊,鬨起來真真是排山倒海遮天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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