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和王朗沒有在這裡畫蛇添足地設置什麼陰暗麵,而是簡簡單單地刻畫了程勇和病人的雙向奔赴。
當警察發現“藥神”重出江湖後,那些病人眾口一詞,說自己隻知道“藥神”,但不知道是誰。
警察覺得,這些話多少有點侮辱智商了,涉及到身家性命的藥品,一無所知也敢往嘴裡吃?
當他們再三強調包庇情節的嚴重性時,一個老太太站了出來。
她什麼都沒做,隻是仰著頭,看著警官,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我病了三年,房子吃沒了,家人也被吃垮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便宜藥,你們非說那是假藥。”
“那藥假不假,我們能不知道嗎?”
“我不想死,我想活著,行嗎?”
麵對老太太輕聲的質問和懇求,警官羞愧地低下了頭。
看到這一幕,所有觀眾不禁在想,現在這個局麵,到底是誰錯了呢?
警察是職責所在,他們也是按規定辦事,程勇隻是想救這些人的命,他現在沒有賺一分錢。
而病人呢,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隻想活著,這是一個人最基本的本能。
這就像是一個道德困境,劇裡的所有人都沒有錯,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倉促之間,他們想不到更多,但最深的道德困境還在後麵。
藥企是有責任,但世間疾病千千萬,如果沒有利潤,他們為什麼要投錢製藥呢?
腫瘤領域向來就是藥企追逐的熱點,就是因為賺錢,格列寧這一類靶向藥才會像雨後春筍一樣湧現出來。
以格列寧為例,從發現費城染色體開始,到最終獲批上市,耗費40年,製藥企業投資超過50億美元,成就了數位M國科學院院士。
更是直接開啟了一個新時代,從此靶向治療就成為了一個熱點。
這背後離不開巨額利潤的驅動。
就算是一代神藥格列寧,能救的也隻是慢粒,這種類型隻占白血病的15%。
其他的白血病人仍然在盼望著一個又一個新藥的誕生,更不要說那些冷門疾病的病人,他們幾乎沒有藥可以用。
但如果說是國家的責任,新藥不可能從貨架上自動刷新,醫保裡的錢也一樣。
這是徹頭徹尾的電車難題,選擇了多數人,就意味著少數人被暫時關在了門外。
張長林在最後,回來找程勇時,給出了一句忠告:“我賣藥這麼多年,發現世界上隻有一種病,窮病。”
這句話堪稱畫龍點睛。
他這一說,電影院的觀眾心裡都覺得震撼。
這一句話振聾發聵,但仔細一想,他們的疑問好像得到了解釋,但又沒有解釋。
程勇的表情始終沒有太大波瀾,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沒聽進去。
他很清楚地知道張長林的話沒錯,但這麼多遭走下來,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改變不了世界,解決不了問題,那就隻救自己能救的人。
就像那個有名的雞湯故事,小男孩把魚扔回水裡,說著:“這一條在乎,這一條也在乎。”
在一係列平靜的壓抑之中,這些情節似乎帶來了一些希望,好像一切都在變好。
程勇重新開始賣藥,病人也在康複,昔日的夥伴重新團聚,一切麻煩都離他們而去。
——直到黃毛的死。
那個殺馬特的少年,最是愛憎分明,在夕陽之下,告訴程勇,他決定回家看看。
“走前把頭發剃了啊,怪嚇人的。”程勇對這個小孩沒好氣地提醒了一句。
這倒是給了少年一些啟發,難得開始做出一些孩子氣的行為,從程勇後麵突然衝過來,開始學狗叫嚇唬他。
“神經!走前頭!黃狗!”
在地球上,演員章宇出席首映禮時,穿著一件寫著“野狗”的t恤,他也確實在用這種“野狗”的感覺塑造著這個角色。
在打鬨中,他們達成了和解。
但這個像野狗一樣的少年,終究還是為了他認可的同伴,付出了一切。
在一個得意且孩子氣的笑之後,死在了意外之中。
“他才二十歲,他想活著,有什麼錯?”
這一段,最讓觀眾動容的,不是程勇紅著眼的咆哮,而是他用細微的聲音,確認黃毛真的走了。
這個少年走之前來見他,剪了頭發,換成了精神的寸頭。
看慣了邋裡邋遢的枯草黃,猛一下收拾乾淨了,還是像狗,像精神一點的健康小狗。
現在卻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血肉模糊。
這是一個雨夜,程勇想起他把呂受益趕走的時候,也是一個雨夜。
他回去之後,看著留下的那一張紅色火車票,無聲地哭泣著。
這個孩子,他明明就要回家了啊。
角落裡,隻有一隻臟兮兮的小狗陪著他。
程勇陷入了崩潰之中,他現在什麼壞事都有沒做,不賺一分錢,隻賣給老病人。
和那些人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還在不斷退讓,他隻救自己能救的人。
卻偏偏一個都留不住。
最初他拉神父入夥時曾說:“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而現在。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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