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裡,表演的細節隨處可見,比如經理強拉思慧走的時候,她那混合著不情願、尷尬和不知所措的微表情。
角落裡的黃毛同樣拿起了酒瓶,氣氛自然而然就緊張了起來。
然後緊張著緊張著,就是這一幕經理大跳豔舞的名場麵了。
後麵還有更離譜的事。
程勇他們這些賣仿製藥的和那些真賣假藥的,在外人眼裡,都是大哥不說二哥的法外狂徒,兩個團夥居然打起來了。
整部電影的第三個影帝也出現了。
——一位老資曆的演員宋青陽,在《藥神》裡扮演假藥販子張長林。
這位是貨真價實的大佬,很多表演都是教科書級的名場麵。他是早年電視劇裡奸臣壞蛋專業戶,今天有事,沒來參加首映禮。
在以前那個人戲不分的年代,這位大佬走在街上沒少被人罵,都說他要是沒乾過點壞事,怎麼能演得那麼像,讓人恨得牙癢癢。
張長林這個角色的表演難度也很大。
他是個可恨的假藥販子,一出場就在賣摻了麵粉的假藥,還衣冠楚楚、人模人樣的。
後麵被捕的劇情也充分說明了這個角色的複雜性。
他確實是個壞蛋,但是個聰明人,看透了這些彎彎道道,也在提醒程勇及時抽身。
最後收了程勇的錢,也沒有把他供出去。
在這場仿製藥和假藥的PK中,觀眾自然而然地會和程勇他們團隊共情。
雖然都不是正規來路的藥,但仿製藥既然能治病,在觀眾和影片裡的病人看來,它就是真的。
和張長林這種騙病人血汗錢的人渣完全是兩碼事。
不過,張長林的出現,也給程勇敲響了警鐘。一條暗線也在慢慢鋪墊,警察順著線索也逐漸接近了他們。
就在觀眾猜測程勇會想出什麼辦法繞過追捕,繼續賣藥時,他卻突然宣布自己不乾了。
眼見著熱熱鬨鬨的火鍋店,所有人一個個離開,觀眾們都嗅到了一絲不妙的味道。
“完了完了,林夏不會要發刀了吧。”
“我就說她怎麼會突然轉型去拍喜劇片。”
觀眾席上,玉總和他的同學小心翼翼地交換了一波意見,一致認為自己被坑慘了。
同學悄悄拿出手機,又確認了一眼製作團隊。
出品人:林夏。
編劇:林夏。
因為這一段轉折太快,觀眾都在全神貫注地看著電影,他手機屏幕的亮光立刻引起了身旁人的不滿。
同學趕忙又把手機關掉。
在確認了編劇是林夏之後,他們頓時就悟了。
他們怎麼會相信這個出道以來就致力於給觀眾發刀片的人去搞什麼現實主義喜劇片啊?
如果後麵真的開始發刀的話,絕對要回去多坑幾個同學來看,不能就他們兩個人哭!
同學剛剛下定決心,就看到玉總一個一米八東北大漢,已經在抹眼淚了。
不是……哥,你這入戲入得也太快了吧?
屏幕上正放到呂受益看著大家一個個地離開,用一種鴕鳥心態,有些尷尬討好地問著程勇:“……是不是都喝多了?”
程勇卻隻回了他一句:“滾。”
鏡頭切了呂受益的特寫。
平日謹小慎微的作態之上,周原第一次用了略顯誇張的演技去表現他的失態。眼眶泛紅,嘴唇不住地顫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就連眼鏡的倒影都在演戲。
就連離開時單薄的背影,也讓人覺得心酸。
呂受益就這樣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看到這裡,即使再遲鈍的觀眾,也沒辦法把這部電影當成是一部喜劇或是一部爽劇了。
《藥神》的鋒芒第一次顯露出來。
後半部分更多地聚焦在了人性上。
張長林賣純假藥,這麼多年一直風平浪靜,但他一賣上真有效的仿製藥,立刻就被端了。
而程勇,也確實沒有幫人火中取栗的義務。
但看著那些病人憔悴的神情,很多觀眾又感到了為難,他們陷入在了這種道德困境中。
既覺得這些病人有道德綁架的嫌疑,又覺得他們也是可憐人。
當初組成冒險團隊的時候有多快樂肆意,現在就有多難過狼狽。
短暫的抱團取暖之後,每個人也走向了自己的命運。
呂受益最終在一次一次的折磨中變成了一張黑白照片。
在他的葬禮上,程勇來了,看到黃毛一個人悶頭坐在樓梯,長長的頭發遮住了臉,看不清表情,隻是手上在剝著一個乾癟的橘子。
他想起老呂還在的時候,時不時就會來一句:“吃個橘子吧。”
可是現在那個總是笑著的,和和氣氣的人已經不在了,隻有剩下的橘子皮還提醒著那段往事。
……
很多觀眾看到這裡已經受不了了,之前呂受益每一個好笑的表情和動作,到這裡都變成了回旋鏢。
就連黃毛也是一樣。
剛出場時一頭枯草黃的亂毛,加上邋裡邋遢的打扮,簡直是十成十的殺馬特,和野狗一樣。
但現在坐在角落裡,悶不作聲吃橘子的樣子,又像都市裡的流浪狗,在不需要警戒的時候,也會流露出脆弱的一麵,獨自舔著傷口。
他可能在想呂受益,也可能在想自己。
呂受益有家人,有一個體麵的葬禮,但他死了以後,恐怕連個能來吃席的人都沒有。
最讓觀眾難受的是,如果沒有藥,這些人,一個一個的,都會是同樣的結局。
壓抑得讓人連哭都哭不出來。
程勇也是一樣,他看了角落裡的黃毛一眼,最終一言不發,決定重出江湖。
這次他不賺錢,隻賣成本價。
觀眾們這才意識到,程勇的氣質已經完全變了,
一開始不屑一顧,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現在卻變得鄭重其事。
最初,他對著藥廠老板哈哈大笑,說著:“命就是錢。”
而現在完全相反,對他來說,錢就是命。
用這些錢去換一些還能救回來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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