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晚的觀眾在屏幕前被刀傻了的時候,紫禁城的聽眾僥幸逃過一劫。
但是刀子這個東西嘛,隻要你還聽林夏的歌,總是能吃到一把的,這次趕不上下次一定。
觀眾:倒也不必這麼客氣。
紫禁城這邊同樣演出了《菊花台》,隻不過是交響版,和秋晚上帶人聲的歌曲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林夏這次的音樂會主要做了三類音樂。
民樂和交響樂團的合奏、民樂獨奏,還有純交響的華夏風格管弦樂。
雖然考慮過演出純民樂團隊曲子,但她對民樂團確實不熟悉,這個想法也隻好放到下次再搞了。
等明年搞完巡回演唱會,抽出精力來,她就準備去金色大廳搞一場大的,辦一場純民樂的音樂會,讓《百鳥朝鳳》的聲音響徹世界。
不過這個願景還有些遙遠,目前也隻是藏在她自己的心裡。
交響版的前奏和人聲版如出一轍,大小提琴的旋律交錯一下就有了氛圍感,而且在樂隊的演繹下,顯得更加大氣哀傷。
因為距離更近,人聲本就更容易調動感情,與之相對,樂器就容易顯得疏遠。因為這種疏離,交響版本更像是把個人命運和離愁彆緒轉移到家國情懷之上。
當落第舉子黃巢意氣風發地在長安城,信筆寫下那首霸氣的詠菊詩時,坐在皇位上的是年僅十二歲的幼帝,把持朝政的宦官甚至可以直接決定皇帝的廢立。
空餘盛世記憶的晚唐不可避免地就這樣走向衰敗,隨著最後的一杯毒酒,徹底走進了曆史的塵埃。
《菊花台》本不是哀樂,但曲調自有它的感情。
……
這次演出的壓軸曲是《梁祝·化蝶》,由陳星語獨奏,華夏交響樂團協奏。
雖然這曲子問世還不到一年,但已經有了很多演奏家的版本,其中林夏錄製的那一版還上了太空。
今年來華夏開音樂會的外國小提琴家也紛紛湊上了熱鬨,即使不拉全曲,基本也都會在返場階段來上一段《化蝶》。
當看到指揮林夏和獨奏小提琴家陳星語握手的時候,現場很多觀眾都在感慨。
雖然開場曲《夜鶯》就有陳星語的參與,但那畢竟是客串性質的,現在演到化蝶,他們才有了實感。
這兩個人真的同台了啊!
早在她們小時候,同一年拿到小柴賽金獎後,就被稱為小提琴界的雙子星,再後來就很少同框出現。
既生瑜何生亮,在各種報道裡,人們總覺得,之所以會有這種局麵,肯定是兩個人心有芥蒂。
現在她們都拿到了帕獎,作為當代頂尖的小提琴家,沒有人想到她們是以這種形式合作的。
一個指揮,一個演奏家?
演奏《梁祝》的小提琴家很多,但陳星語始終沒有在公眾麵前拉過這首曲子,甚至沒有發表過對《梁祝》的任何看法。
她隻是覺得自己對這首曲子的理解還不夠罷了。
但這種不尋常的態度自然被火上澆油的媒體解讀為不想向宿敵低頭。
結果今天她不僅要拉《化蝶》,還是要在林夏的指揮下拉,這就有點突破大家想象了。
讓他們更突破想象的是,陳星語手裡的琴並不是她經常用的“維尼亞夫斯基”,而是……
帕格尼尼的“大炮”!
這把名琴實在太特彆,音樂會的前排幾乎都是專業人士,不少對小提琴都有研究,想認不出來都難。
“???”
中後排一個小提琴專業的學生火速拍了張放大的照片,發在群裡:“陳星語手裡的這把琴,不會是‘大炮’吧?”
開場曲《夜鶯》演奏的時候,陳星語站的有點遠,所以這個學生也拿不準,她今天是一直用的這把琴,還是臨時換琴,殺大家一個措手不及。
“百分之一萬是大炮。”沒搶到票的玉總秒回:“什麼情況?怎麼你們那邊大炮都上了?”
“先是九霄環佩,又是大炮,這到底在搞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演奏呢?”
群裡其他同學也在紛紛回複。
“陳星語去年拿到帕獎了,她也確實有資格申請。”
“這是什麼情況?示威嗎?”
因為林伯山是華音的校長,這些學生天然就會覺得林夏是自己人,總覺得陳星語這事透著古怪。
林夏就是在三國音樂會上,拿著這把名琴拉《梁祝》,直接把其他兩國秒了。
現在陳星語拿著同一把琴也要拉,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
“不能吧,林夏還站在指揮台上呢,這麼尷尬的嗎?”
林夏也沒想到,還有這麼大的驚喜等在這裡。
她不覺得陳星語是那麼無聊的人,這個人就是一個純粹的琴癡,當初特意去找回她用的名琴海豚,費了老大勁非要塞給她。
林夏隻是單純覺得陳星語這事乾得有點虧,甚至有點想敲她的腦殼,看看裡麵到底在想什麼?
即使是帕獎的金獎得主,絕大多數也隻有一次把“大炮”借出來開音樂會的機會。
如果拉整首協奏曲就算了,結果是隻有幾分鐘的《化蝶》,這也太浪費了,林夏都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但陳星語就是這麼做了。
這次演出對她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林夏抬手示意樂團準備,隨著長笛吹響鳥語花香的引子,弦樂重新奏響了主題旋律。
輪到陳星語獨奏時,也是她一貫的風格,大幅度的揉弦,細膩的弓法,浪漫柔美,好像在歌頌梁祝美好的愛情。
梁祝之間當然有愛情。
梁山伯大可以謀個小官,過自己的生活,祝英台嫁給誰也和他無關,他不會鬱結於心,吐血而死;
祝英台也可以和母親、還有家裡所有的女性長輩一樣。自古以來就是盲婚啞嫁,隻要門當戶對,她又何必在意那個窮鬼?
這是符合他們兩個人利益的選擇,彼此都可以過上一種還不錯的生活。
隻是他們都放棄了,偏偏選了一條最難的路。
但如果隻是用愛情去理解這個故事就太淺了,梁祝的悲劇更像是那個黑暗的世道之下,兩個獨立靈魂的共同反抗。
他們不願意像其他人一樣蒙著眼睛活著。
尤其是祝英台。
我本是鴻鵠振翅雲霄衝,又不是金絲燕雀困樊籠。
與其說英台是在殉情,倒不如說她是在殉道。
她在殉自己的“道”。
陳星語的琴聲也在訴說著她心裡的“道”。
她不是旁觀者,不是祝英台,沒有選擇帶入任何一種身份,她隻是陳星語,要和過去的自己告彆。
自從答應林夏的邀約,為了這次演出,她已經儘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從演奏到服裝,一切都力求完美。
那把琴,僅僅是陳星語也想要用世界上最好的琴去和那個人說自己想說的話。
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對手。
從此以後,她不會再羨慕誰、模仿誰、逃避誰。
這是屬於她自己的化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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