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最終是被陳黎打橫抱回去的。
他已經走不動路,整個人因為疼痛陷入了半昏的狀態。
陳黎給他塞了個藥片——倉庫裡有部分藥品,陳黎留意著,特地揣了和胃藥在兜裡。
“老大快上車!”楊正還在駕駛位,問了一句,“安尋沒事吧?”
劉羌陰陽怪氣的,“我記得你之前不是最討厭他嗎?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快,又關心起來了?”
本來大家心裡都不太舒服,去的時候是六個,回來少了一個,甚至連屍體都無法帶回來。
楊正火爆脾氣,一拳打在方向盤上,毫不留情的罵,“關你屁事!”
“開車!”
陳黎有點擔心許白的情況,人雖然還能強撐著自己坐直,但藥物似乎並沒起到多大的作用,仍然是臉色慘白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樣子。
“難受就靠過來。”陳黎眼裡的心疼很明顯,“沒事,彆撐著,可以睡一會。”
睡不著。
腦袋裡又疼又亂,許白半睜著雙渙散的眼,麵前一會兒是高澤銘拍門的喊叫聲,“小尋!小尋快開門!小尋我身後有喪屍,快點開門!”
一會兒是王達倒在血泊當中已經開始異變。
一會兒變成喪屍搖搖晃晃站起來的人變成了高澤銘。
他們都渾身青黑,腥臭難聞,眼睛嘴巴大張,機械的吼,“安尋!是你殺了我!安尋,該死的人是你!安尋……安尋你該死!”
……
“我老公呢!”
“啊我老公呢!”
渾渾噩噩的許白被撲過來大聲尖叫的女人驚醒,迷茫的眼神聚焦以後,發現他們已經回了基地。
車上裝著物資,沒停留,一口氣就開了回來。
“嫂子,嫂子你彆這樣。”李傑跟王達最好,此時也是紅著眼眶,“這個時候總避免不了犧牲,還有孩子呢,嫂子……”
怎麼勸都沒用,女人仍然在哭嚎,“你也知道有孩子,可孩子沒了他爸……我爸我媽全死了,為什麼不能給留條活路啊……”她癱在地上,有幾個女人圍過來勸,眼睛裡都帶著憐憫和同情。
“為什麼他不去死!”王達妻子咬牙切齒,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突然冒著火盯在許白身上。
哪怕是跟著陳黎出去一趟,他看著還是很光鮮,跟周圍那些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的下層人格格不入。
“為什麼他能夠堂而皇之的留在基地!這不公平!為什麼勤懇工作、把命都豁出去的老王最後連屍體都沒有,他走的時候穿的衣服都破了好幾個口子……”
許白歎息:【末世跟封建王朝一樣可怕。】
人命如草芥,喪失了法製約束,權力集中在少部分人手裡,被隨機挑選到的“幸運”普通人成為吃人世道獻祭的犧牲品。
青年呆呆的看著。
聽著女人指責自己樁樁件件的過錯。
“按照流程,給王達家屬發補償。”
青年的臉色極其難看,已經不光可以用慘白來形容,更多的應該是灰敗。
現在醫療條件差,陳黎最怕的就是青年撐不下去生病,所以乾脆也不在外麵多待,直接將人抱起來送到房間,脫掉鞋襪,用被子裹好。
明明已經遠離了女人,但青年似乎還算是能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尖叫。
——為什麼他不去死!
“為什麼……我不去死……?”
努力去聽他說什麼的陳黎嚇了一跳,連忙扳著青年肩膀,“小尋!小尋你說什麼胡話!”
許白:【好了!快快快,把這東西都抓起來!】
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那些同組的前輩在經驗貼裡意味深長的提醒:B級世界以後,一定要慢慢開始習慣輔助係統的電擊功能……注意:任何能讓你保持清醒的功能都不要關閉。
剛才許白好奇,讓六兒把高澤銘塞進他腦子裡的精神觸須放出來。
結果撲麵而來的負麵情緒差點將他完全硬擠出身體。
六兒將那些東西收集起來,【不好奇了?】
許白道歉態度良好:【我錯了。】
“……”
“我沒事。”許白眼裡又有了清明的神色,“剛剛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身體突然不受自己控製。”
陳黎卻更加擔憂,方才許白周身籠罩的絕望和頹靡如有實質,漂亮的眼睛裡也完全失去神采——如果真像他自己說的是一下子身體失去控製,那有可能是已經被人下了什麼圈套。
能叫人控製不住自己身體的。
是精神係嗎?
陳黎將基地中的異能者挨個兒想了一遍,也沒琢磨出來誰會有能力在自己眼皮底下對許白動手。
難道有人故意隱藏實力?
那就更奇怪了,不對自己下手,反而是將矛頭對準了許白,這又是哪裡來的道理?
心裡頭百轉千回,陳黎表麵上還是沉靜溫和的,“王達的事情跟你沒關係,末世之中誰都有可能會死。”
“我知道。”青年聲音低低,雖然知道這些已經算是“平常”,但眼見著犧牲夥伴的親人在眼前崩潰嚎啕,誰又能無動於衷?作為“黎明”的創辦者,陳黎恐怕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輕鬆。
“陳大哥,你也彆難過。”
陳黎愣了下,對上青年水光盈盈的眼睛。
許白是真心實意的在關心他,不僅是因為他是給他吃穿住的人,更是因為他把自己當做朋友。
心裡哽了一塊,然後又柔軟的塌陷下去,裡頭裝著的就隻剩眼前這個青年。
……
高澤銘基本上已經能正常的走路了,他趿拉著從超市裡拿的拖鞋,邁過倒在地上的喪屍,看到還在動彈的就直接扒開人家腦殼,把晶核拿出來擦一下放進嘴裡。
他現在成了這一片最厲害的喪屍,手底下的喪屍小弟都聽他發號施令。
不聽話的都被挖了晶核。
超市裡搖搖欲墜的半塊布滿裂紋的鏡子裡照出了他現在的樣子——臉沒什麼變化,隻是膚色和眼睛。
臉色在晶核的作用下已經不發紫了,成了全然的白,大理石雕塑一樣的顏色。
眼珠血紅,瞳孔縮小,眼下一圈青色。
抬手抬腿的動作看起來還有些僵硬,但握拳之後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擁有的力量。
塞進許白腦袋裡的精神觸須在搖擺,感受到主人的力量,它迫切的想要回到高澤銘身邊。
“唔……”
側身躺在床上的青年突然不安的動動身體,皺起眉頭,將整個人蜷的更緊。
陳黎豁然睜眼,五感鋪開,剛剛還能感受到的那股力量悄然退去,竟然一點蹤影都沒他被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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