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其憂為何
淩霄殿偏殿。
許青枝將手中的‘照影珠’收起,此物或許將來會有用處,但她並不準備現在將其交給定州本宗。
實在是寒霜真人今日的表現太難入眼,許青枝不想定州本宗因此而難堪,從而與‘南宗’產生隔閡。
轉眼望著將‘芝蘭杏’重新放入玉盒中的張克,忍不住問道:
“掌門,這場‘猜枚’究竟有無動手腳?”
張克笑道:
“怎地,你也認為我在其中搞鬼嗎?”
許青枝有些不理解地道:
“亓官新玉的暗示如此明顯,為何寒霜真人卻視若無睹?”
張克右手中轉動著暗金色的魔方,意味深長地道:
“這就是人心啊!”
這是一場關於究竟彼此身處幾樓的心理博弈。
張克沒有細加解釋,他此刻心中在思索另外的一些事。
許青枝也大致猜出了些許寒霜真人的想法。
可同時她也清楚一件事。
正是‘猜枚’之前張克故意做出的那些舉動,在無形中影響了寒霜真人的判斷。
甚至她不無惡意的猜想,就算寒霜真人選擇正確,張克也有辦法讓其改變心意。
她可不相信張克會心甘情願地將‘芝蘭杏’送與寒霜真人。
此時見到張克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出言詢問道:
“掌門,不知又有何心事難解?”
張克沉吟著道:
“你覺得那亓官新玉怎麼樣?”
許青枝纖細的眉鋒微微上挑,拉長了聲音,似笑非笑地道:
“哦~~~,掌門莫不是對亓官新玉有什麼想法?”
張克老臉一紅,自己的名聲算是毀了。
怎麼隨便提及起女人,其他人都會往歪處想。
不由笑著辯解道:
“青枝你想到哪裡去了,我隻是覺得這個亓官新玉有點問題。”
許青枝神色一凜,細想今日亓官新玉的諸多行為,卻沒有看出哪裡不對。
這就是一個對張克有所崇拜且好奇心比較重的小輩啊。
但許青枝知道既然張克如此說了,就必定看出些什麼,開口問道:
“亓官新玉有何問題?”
張克一手捏著下巴,一手轉動著魔方,思量著道:
“亓官新玉既然是寒霜真人族中子弟,按照各門各派對屬地管理的方略,她應該加入本門才是。
可我觀察其氣息,明顯另有傳承,這一點很是蹊蹺。
要知道寒霜真人可是宗門元老,但自己家族的子弟卻拜入他人門下,這其中必有緣故。
且之前我詢問之時,寒霜真人雖明言亓官新玉另有傳承,卻沒有談及師承何人,這就更有些不對了。
就算亓官新玉另有傳承,若不是其中有鬼,又何必向我隱瞞。
最讓我不解的是”
張克停頓了一下,沉吟著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這亓官新玉似乎對我的眼睛很感興趣。”
許青枝心頭一凜,忽然想起亓官新玉初見時的那幾句好奇詢問。
若是將其視作普通的好奇可以,但要是彆有居心而詢問,這其中蘊含的意思可就完全不同了。
許青枝刷地一下站起,凝聲道:
“可要將此二人帶回詢問一番。”
許青枝久居高位,執掌門中生殺大權多年,此刻神色稍作收斂,登時便有無儘威煞之氣自眉間顯露。
張克思索了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
“若是此刻將二人拿下詢問,萬一其布置了後手,反倒容易打草驚蛇。
再者,一旦將寒霜真人拿下,定州本宗隻會認為我是在公報私仇。
或許這也正是某些人故意為之,想要本門與定州本宗產生嫌隙。
如今我最大的秘密是成就道君。
但我成就道君之時恰在外域,在本界未顯露一絲異象。
嗬嗬,現在本門之外有為數不少的道君日夜注視著本門,而這也恰好幫我做了掩飾。
如果有某些人針對我,正好讓我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暗自謀算。”
許青枝瞬間了悟張克的用意。
若是寒霜真人與亓官新玉真的有問題,可能自己這裡剛一動手,這二人便會直接喪命。
如此的話,在某些彆有用心之人的推動下,宗門與定州本宗的關係必定會產生裂痕。
許青枝臉色稍霽,想了想道:
“那寒霜真人有沒有問題?”
張克的神色變得有些沉重,凝聲道:
“金丹境的壽元極限是八百歲,依我的推算,寒霜真人的壽元至少增長了四百年。
連我手裡都沒有此等寶貝,寒霜隻是一名金丹境的真人,而他又是如何獲得如此珍貴的寶物的呢?”
許青枝心頭一跳。
“如此看來,這寒霜真人也有問題啊!
可是,若其真的有問題,今日又為何敢前來,難道他就不怕被掌門看出?”
張克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我猜測寒霜真人即便有增壽寶物也已到了大限,他也是不得已才前來。
其次,或許他自己也不知自己被人算計,所以才敢出現在我的麵前。”
許青枝覺得張克此言頗有道理,不禁點了點頭。
忽地,她腦中閃電般閃過一念,脫口道:
“近百年來,總有一些人或直接或間接來找掌門,莫不是這些人都是一夥的?”
張克雙眉一軒,輕輕頷首,隨後其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言之有理,嗬嗬,我等且拭目以待便是!”
太極圈。
青水郡港口。
如今雖然有了‘空行舟’,大多數的修行者在海域之間穿行皆以此代步。
但山船在諸多海域還是有著龐大的市場,終歸還有大量的普通人及貨物需要山船來運輸。
此外,海域各島嶼之間間隔的距離千差萬彆,想要前往較遠一些的島嶼,就算是修行者,也還是需要以山船來做中轉的。
此時,青水郡港口一片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
數百艘大型船隻與山船停靠在港口碼頭,無數的箱式貨櫃在數不清的普通人、修行者的協助下裝卸貨物。
各式各樣的大型機械造物及各種傀儡在眾多修行者的指揮下井然有序的工作著。
而數量龐大的普通人則處理著諸如登記賬冊、指揮調度、協調人員疏散等事情。
儘管已經不止一次見到過此等場景,但在看到修行者、普通人、傀儡機械等契合的相融在一起時,亓官新玉還是不免心生震撼。
收斂心神,亓官新玉將目光看向寒霜真人。
寒霜真人此刻也自略微的癲狂中清醒,轉頭看了一眼亓官新玉,苦笑道:
“唉!今日算是把臉麵丟儘了。”
亓官新玉不好接口,換了一個話題道:
“真人,我等何時歸去?”
寒霜真人輕輕歎息一聲道:
“待在這裡還有何用,且行吧!”
隨意找了一條即將離開港口的山船,二人乘船離去。
一個月後,待二人回返陸地之後,當即駕馭‘空行舟’向定州飛去。
又經過了半個月的飛行,二人總算回到定州地界。
到了此刻,亓官新玉的心裡才總算有了一絲安全感。
想必那如意真君即便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間隔數十萬裡查探自己。
經過幾百年的發展,‘空行舟’已成為了大多數修行者的標準配置。
高空中,時不時有‘空行舟’劃空而過時帶起的各色光芒。
在‘空行舟’剛剛普及之時,其實是沒有光芒顯示的,畢竟閃動光芒會比較顯眼,這會令修行者心裡的不安全感加重。
可是,在經過無數次的空中‘撞舟’事件發生後,所有有能力煉製‘空行舟’的宗門便在此法器上增添了閃光禁製。
這可以使在空中急速飛行的‘空行舟’在很遠之時便發現彼此,極大地提升了安全性。
與此同時,為了儘量避免‘空行舟’相撞,不同級彆的‘空行舟’在煉製之時也限製了一定的速度。
由於速度的不同,不同級彆的‘空行舟’自發地行進在不同的高度。
這一規矩完全是由修行者逐步自發形成的。
此刻,站立在飛速禦空而行的‘空行舟’上,亓官新玉向四周望了幾眼後,朝寒霜真人施禮道:
“真人,新玉此前與好友有約,如今卻是不能繼續陪真人回家族了。
不過”
亓官新玉伸手從空間腕輪中取出一封提前寫好的信件遞給寒霜真人,意有所指地道:
“可以突破元神境界的寶物並非隻有如意真君才有。
這封信中有一件助人破境之寶物的消息,真人若是還有晉階元神境界的決心,閒暇之時不防前去尋訪一番。”
寒霜真人本已絕望的心,突然生出一絲悸動。
亓官新玉雖然是他家族子弟,但在其幼年之時,寒霜真人便已遵從與某人昔日的誓言將其送離定州。
如今亓官新玉究竟是何人門下,並非是他不想告知張克,而是就連他也並不清楚。
但寒霜真人隱隱察覺到似乎有一張無形的大網被編織出來,而這張網的目標極有可能便是張克。
若此番張克肯將那‘芝蘭杏’送與自己,說不得自己還會對其進行一些提醒。
可既然其對自己如此不留情麵,令自己在人前出醜。
那自己也就無需再愧疚當年將其某些重要信息泄露出去了。
寒霜真人他有種感覺,亓官新玉遞給自己是這封信絕不僅僅隻是一則關於破境寶物的消息。
突破元神境界的寶物何等珍貴,亓官新玉雖與自己同族,但也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將這麼重要的信息告知自己。
結合亓官新玉顯露的某些行為,寒霜真人大致猜出亓官新玉的用意。
他默默地從亓官新玉的手中接過信件,心中暗自思忖道: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哼!張克,既然是伱先不仁,就彆怪我不義了!’
片刻之後,一道紫色光芒劃空而走。
寒霜真人望著亓官新玉禦使‘空行舟’遠去不見蹤影之後,雙手微微顫抖著打開信件。
精致的鐫花信箋上隻有四個字。
‘其憂為何?’
寒霜真人心頭劇震,雙手一鬆,信箋脫手向下飛落,但隻在這瞬息之間,這張信箋已是無聲無息地化作飛灰。
與此同時,一個特殊的標記在飛灰中一閃即逝。
亓官新玉禦使‘空行舟’一路西行,來到一處規模中等的坊市後,駕馭‘空行舟’降落其中。
在這裡,早有亓官新玉約好的幾個姐妹等候多時,一乾人相聚之後大為歡喜。
此後的一年裡,亓官新玉與這一乾好友四處遊山玩水,探幽尋寶。
期間有人離去,也有其他人加入其中。
一年之後的某日,亓官新玉與一乾好友依依惜彆後,在一道光芒閃動中,通過跨州傳送陣離開定州。
當其自冀州出現後,又不斷地改變容貌頻繁地通過傳送陣前往不同地域。
待其最後一次出現在中州時,已在一座世俗府邸之中,而此時她的外表卻是一副貴婦人的打扮。
又在此府邸中悄然隱匿半年之後,亓官新玉才乘坐著一乘軟轎離開府邸。
但又過了半天後,一名白發蒼蒼的女傭挽著一個菜籃自府邸的後門離開。
穿街過市,這名老婦人來到一處集市後悄然消失。
中州畢蘭山。
一處隱秘的洞穴之內。
地麵上一座小型傳送陣的陣紋突然閃動光芒。
光芒閃過之後,亓官新玉的身影自傳送陣中顯現。
此刻的她還是那一副白發女傭的裝扮,沒等她離開傳送陣,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喝。
“勿動!”
隨著此聲音的響起,一蓬五彩琉璃色的彩光從亓官新玉的頭頂由上而下如水一樣洗過。
在此過程中,亓官新玉身上所有的衣物、法寶、包括空間腕輪都在此琉璃彩光的衝刷下化為齏粉隨風散去。
與此同時,亓官新玉的身軀從內到外無有一絲遺漏地顯露出來。
內到神魂、法力,外至骨髓、血液、肌膚、毛發,被那琉璃狀的彩光一次又一次的衝刷著。
等亓官新玉的內外猶如嬰兒一般純淨時,此琉璃彩光才消散於天地之間。
一件麻布長袍自洞穴的暗處飛出披散在亓官新玉的身上。
“噠噠~噠噠~”
隨著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道偉岸的身影在陰影處走出。
“亓官新玉,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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