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宛若一盆冰水,在寒冬裡當頭澆下,讓香蘭從頭涼到了骨子裡。
她不是驚訝於小姐知曉她們有私心,而是驚訝於小姐的態度。
因為私心不是一日就有的,尋常人家的小姐,很早便定了親,十五六便成婚,即便在平陽,最多也就多留個一兩年,但婚事是早早就定下的。
但小姐不同,小姐已經虛十九,過了年就要虛二十了,王爺王妃和世子卻都覺得她還小,連婚事都沒有定下。
連帶著整個平陽,覺得自己有資格與平陽王府議親的貴公子們,婚事都延誤了下來,直到小姐去了京城,他們才漸漸開始議親。
小姐不愁嫁娶,自然是不急的,可她們卻不一樣。
平陽王府的規矩她們懂,所以從來不敢肖想著,如同旁的陪嫁丫鬟一般,給姑爺當通房,然後被抬妾,她們隻想著,小姐能給她們尋一份好親事。
畢竟她們不小了,尤其是香檀,比小姐還大上一歲。
小姐還未成,再誤個幾年,她們就徹底成了老姑娘。雖然她們覺得當小姐的丫鬟,是一件很驕傲很高興的事情,可若不是經曆過什麼,誰會願意當一輩子的丫鬟,誰不願意有個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當一個主子呢?
所以,隨著年齡漸長,她們開始有了私心,開始憧憬自己的將來,開始為自己攢嫁妝,也開始學會了其他……
畢竟,誰不希望自己嫁的好呢?而想要嫁的好,自然要同家世好的多來往,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會捧高踩低。
小姐聰慧,知曉她們的想法不足為奇,她們雖有私心,可小姐永遠都是第一位的,也未曾因著這些私心犯過大錯,小姐也是包容的。
小姐的性子她很清楚,小錯隻會提醒,超過三次犯同樣的錯誤,那便不會再犯錯誤的機會。所以她們都很注意,同樣的錯誤絕不會犯第三次。
大錯不必說了,壓根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
可現在,小姐卻說,有她們不是她的福氣。
這句話,比點明她們的私心,斥責她們更讓香蘭感到難過。
因為她知道,小姐說出這句話,便代表著她雖然不曾明說,卻已經多次給過她們機會,也暗地裡給過她們提示,但她們卻沒有察覺,更沒有珍惜。
而現在是最後一次了。
香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紅了眼眶看向楚煙,哽咽著喚了一聲:“小姐……”
楚煙輕歎了口氣:“起來吧。”
香蘭沒有起,隻跪在地上哽咽著,她想求饒,卻又不知從何求起。
香怡邁進了屋,瞧見香蘭跪在地上微微一愣,轉眸朝楚煙道:“小姐,簡三公子到了。”
“請他進來。”
楚煙吩咐了一聲,朝香蘭淡淡道:“起身吧,待會兒有人過來,你是我的貼身丫鬟,又是昨兒個晚間才剛到,彆讓旁人看了笑話。”
香蘭聞言起了身,連忙擦了擦眼淚,低頭站在了一旁。
簡三抬腳進了屋,朝楚煙抱拳行禮:“屬下見過郡主。”
“免禮。”
楚煙看著他道:“怎麼是你過來?如今你是暗衛統領?”
簡三歎了口氣:“簡一成了大將軍,簡二成了禁軍統領,暗衛統領這苦差事,就隻有屬下先領著了。”
自從當初在京城,楚煙帶著所有簡字營的人,衝入了季府之後,簡字營的眾人,便真正將楚煙當成了自己人,說話不由就隨意了些。
楚煙聞言笑了笑,故意打趣道:“看來你做的心不甘情不願啊,要不我同陛下說說?”
“彆!”
簡三苦了一張臉:“屬下隻是羨慕他兩可以出去飲酒罷了,並非嫌棄這暗衛統領一職,雖說確實比隻當暗衛來的辛苦些,但也是主子對屬下的信任,以及能力的肯定!”
楚煙笑看著他:“不虧是當了統領的人,都開始學會打官腔,說話滴水不漏了。”
簡三尷尬的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不知郡主尋屬下來,所為何事?”
“隻是件小事。”
楚煙開口道:“昨兒個我的丫鬟半夜來送東西,還問我是否回去,這事兒後來是誰去回的她們話?又到底說了些什麼?”
簡三聞言並沒有任何意外,轉眸看了一直低著頭的香蘭一眼。
之所以沒看香怡,是因為他對香怡了解,她壓根就不會告狀什麼的,倘若昨兒個簡一遇到的是香怡,也壓根就不會起衝突。
察覺到他的目光,香蘭卻沒有抬頭,隻靜靜的站著,像是一個失去活力的布娃娃。
簡三收回目光,朝楚煙抱拳道:“不敢期滿郡主,昨兒個這事兒屬下就了解清楚了。簡一回來之後就同屬下們抱怨,說郡主的那個丫鬟很是無禮。”
“他冒著被罰刷恭桶的風險,去替她們傳話,可那個出來的丫鬟,非但連個謝字都沒有,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問他是不是郡主親口所言。”
“他說是陛下,那丫鬟還說什麼陛下是陛下,郡主是郡主。他同屬下們抱怨,說誰家的丫鬟,明明看到主子是自願隨未來姑爺前去歇息,還半夜上趕著往上湊的,不是存心要在未來姑爺那兒添些存在感,以顯示身份麼!”
此言一出,香怡有些懵,有些茫然的看著他。
是這樣的麼?
而香蘭,卻將頭低的更低了些。
簡三接著道:“雖然不曾懷疑簡一的,但此事畢竟牽扯到了郡主,屬下特意將守在那兒的暗衛喚來,詢問是否屬實。暗衛描述了下當時的情景,與簡一說的一般無二,甚至那丫鬟的無禮和跋扈,還比簡一形容的更過些。”
“簡一走後,那丫鬟回了屋,卻又是另一副嘴臉,哭哭啼啼的同其他丫鬟告狀,說簡一罵人。”
香蘭聞言猛然抬了頭,朝簡三看去。
她雖然猜到,香卉的是故意哭的,好讓她們心疼,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香卉竟然是倒打一耙!
香卉她怎麼敢的?!那可是陛下的人!
哦對,她敢的,因為那會兒在聽到來福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心裡也是不以為意。
香蘭的一顆心頓時又涼了幾分,有些不敢去看楚煙。
她終於意識到,她們幾個那自認為,隻需要在意有用之人的觀念,已經危險到了什麼地步。
楚煙神色平靜,朝簡三開口道:“辛苦你跑一趟,這事兒我知道了。”
簡三拱了拱手:“那屬下就不打擾郡主了,屬下告退。”
楚煙嗯了一聲,讓香怡將他送至院外。
看著簡三離開,楚煙回眸看向香怡道:“你現在知道,問題在何處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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