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正一聞言一愣，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撇開臉去：“太子殿下可真會想，陳呁乃姬氏正統血脈，是崇明帝的嫡重孫。而我，滿身汙穢，怎敢玷汙了姬家血脈。”
李胤深深看這他，淡淡吐出兩個字來：“是麼？”
說完這話，他也沒等左正一回答，舉起手中的酒壇道：“罷了，今日不談這些，來喝酒！”
左正一聞言舉起酒壇，與他輕輕一碰：“來！”
二人對月飲酒，全然看不出幾日之前，還是互相防備的死對頭。
簡一坐在不遠處的樹杈上，抬頭看著屋頂上的兩人，朝身旁的楚平低低開口道：“看來主子，是真的對左正一有了幾分好感，否則也不會知曉左正一心情不好，特意去陪他飲酒了。”
楚平看了李胤一眼，淡淡道：“不過是對將死之人的一點善意罷了。此次一彆，再見之日便是左正一身亡之時。”
簡一聞言皺眉：“什麼意思？”
楚平本就話不多，能同簡一說這些，已經是破天荒的釋放善意了。
畢竟誰都看的出來，李胤雖然很是嫌棄簡一，但若論心腹，他認第二就無人敢認第一。
但楚平那點善意和耐心，在簡一問出那句什麼意思之後，瞬間就收回了，看了他一眼，直接縱身離去。
簡一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喂喂喂！你這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楚平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看他的眼神，更像看一個傻子了。
簡一頓時惱了，連忙追了上去：“雖然你是爺的大舅哥，但也不帶這麼侮辱人的，我長這麼大，就沒受過這種委屈！你把話說清楚啊大舅哥！”
楚平聞言跑的更快了。
然而他發現，不管他跑多快，都沒辦法甩掉簡一。
楚平頓時停了下來，回眸看他：“你……在追人時，可曾用過全力？”
簡一聞言搖了搖頭：“沒有啊，用全力不就變成他追我了麼？”
楚平：……
他這會兒知道，為何每每被氣個半死，李胤卻依舊重用簡一，為何簡一在簡字營排行第一了。
儘管瞧不上他的腦子，但就衝著他的輕功，楚平對他又多了幾分耐心，便開口道：“若是不給天下人一個交代，李胤南下當如何立足？”
“為什麼要同彆人說？”
簡一不明白：“咱們偷偷摸摸的南下不行麼？南方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萬一有心懷不軌的，豈不是打草驚蛇？”
楚平又不想說話了。
簡一看著他的眼神默了默，歎了口氣道：“行吧，我就是個傻子，勞煩大舅哥給我這個傻子解釋下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楚平自然不好再嫌棄他，便耐著性子解釋道：“此次南下，大軍就有二十餘萬，加上李氏一族的人，還有各種仆從，各種財物，如此浩浩蕩蕩的隊伍，什麼樣的傻子才會發現不了？”
簡一：……
好有道理！
他點頭道：“所以就隻能昭告天下，姬氏和李氏分江而治了。”
“對。”
楚平接著道：“其實從左正一的態度來看，他們要的並不是什麼江山，而是要為姬氏正名，為崇明帝正名，而李氏也要為讓出半壁江山有個理由，所以當年之事肯定會昭告天下。”
“但如此一來，天下人對李氏必然不恥，這時候，就必須證明李氏雖做錯了，但也有可取之處。最好的證明方式，就是殺了左正一，以顯示撥亂反正的決心。”
簡一也不是真的傻，畢竟若真的沒腦子，李胤也根本不會讓委以重任。
他很快便理順了關係，開口道：“這次姬氏複辟，左正一的手段也不光彩，如此一來，姬氏和李氏算是打平了，而姬氏新帝即位，也需要證明自己，殺左正一便是最好的手段。”
楚平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所以我剛剛才會說，今日過後，再見左正一之日，便是他身亡之時。”
“不一定吧。”
簡一撇了撇嘴：“後續不是還要談條件麼？左正一不是一樣要出麵？”
“不會了。”
楚平搖了搖頭：“他不會再出現了。”
簡一不理解：“為什麼？所有的事情不都是他一力促成的麼？臨了了，他撒手不管了？”
“不是撒手不管，而是他給新帝上的最後一課。”
楚平看向屋頂上的左正一，幽幽道：“前麵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操持，新帝即便培養的再好，也沒有經曆過實戰，他不可能再陪新帝走下去了，所以此次商談，他必定會交給新帝全權處理，而他最多在一旁提點。”
聽的這話，簡一默然不語。
他抬眸看著屋頂飲酒的左正一，半晌之後低低道：“雖然我不恥他的手段和為人，但……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還有欣佩他。我大概腦子是真的不好了。”
楚平歎了口氣，低低道：“這世上，腦子不好的人，何止你一個。”
天色徹底暗了。
大軍沒來，魯會卻先動了手。
叛軍開始朝坤寧宮發起了攻擊。
但，他們卻不是直接進攻，而是將宮中所有的嬪妃皇子公主，當成人質，押送著他們，一點點朝坤寧宮推進。
坐在屋頂上的左正一，看了一眼身旁黑了臉的李胤，挑了挑眉道：“看來，你們李氏注定要人丁凋零了。”
李胤冷冷的看著，押著人質一點點靠近的叛軍，冷聲道：“總比你們姬氏強一些。”
左正一聞言頓時黑了臉，輕嗤道：“我到要看看，你如何破局。”
宮中的嬪妃和皇子公主，哪裡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嚇的雙腿發軟淚流滿麵，幾乎是被拖拽著超前走。
魯會瞧見了屋頂上的李胤，笑著朗聲朝那些嬪妃皇子公主道：“來，都抬頭看看你們的太子殿下。從前你們不是都與他交好麼？現在都求求他，讓他來救你們。”
嬪妃與皇子公主們早就被嚇壞了，此刻哪裡還顧得上思考，當即抬頭朝李胤哭喊起來。
“胤哥哥！快來救救我們！”
“太子殿下！來救救我們啊！”
“胤哥哥，從前你對玲兒最好了，你快來救救玲兒和母妃！”
“胤哥哥……”
“太子……”
各種哭喊求救聲此起彼伏，李胤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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