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與宋瑞跟著人群來到了縣衙。
“這是縣衙?”
宋瑞目瞪口呆。
若不是跟著人群來到這裡,若不是大門口黃花梨牌匾上寫著“縣衙”二字,他還以為是那個王公貴族的府邸。
門口擺放著的兩隻石雕獬豸高大威武,氣勢不凡,活靈活現,顯然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沒有大幾千兩銀子是做不出來的。
還有那柱子,居然不是木柱子,而是石柱子,上麵雕著仙鶴、錦雞、孔雀等百鳥圖。
這門口兩根石柱子,雖沒有獬豸那麼傳神,可單憑這體量,恐怕也得大幾千兩才能搞定。
再看看那大門,好家夥,通體紫檀木的,哪怕不是一整棵樹劈成的,又是大幾千兩銀子去了!
最有趣的當屬那登鼓,正常標準直徑應該是有人臂那麼長的,結果搞得隻有腰鼓那麼小,鼓座鮮紅,掛著紅纓接穗,小巧玲瓏,煞是好看,漂亮是很漂亮,懸掛在梁上隨風飄搖,跟裝飾品似的。
但登鼓又名登聞鼓,那可是縣官要辦案,敲鼓聚眾用的,或者百姓有要緊的大事需要審理,而縣衙大門還沒開時,便可擊鼓鳴冤,讓縣令上堂問案。
這可倒好,掛得這麼高,鼓還這麼小,百姓能敲到嗎?就算敲到了,能發出多大響聲?
登聞鼓完全蛻變成了一個裝飾品,隻起到裝飾作用。
宋瑞將豪華氣派的縣衙大門儘收眼底後,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這小幾萬兩的裝潢,這變成裝飾品的登鼓,不用想也知道裡麵的縣令是什麼秉性。
當當當……
一個衙役手持銅鑼敲得當當響,高喊道:“旁觀者,一人五文錢!”
伴隨著衙役的話,有的人不舍得花便離開大門,在周邊遊蕩,妄圖等人出來後,得到一手消息。
而有的人則很爽快地掏錢,為的就是進縣衙大門裡親眼看看熱鬨。
“老規矩啊,站著五文,坐著十五!”
衙役補充道。
有人交相應的錢,他就用毛筆在那人手背上寫下紅字的“坐”或“站”。
我去,此地縣令真是人才啊,公堂審案,還分站票坐票的,當這是看相聲嗎?
陳勝挑眉,大感意外。
賣票這種行為,於官府威信力而言可是巨大打擊,這縣令得貪成什麼樣,連這蚊子腿都不放過?
而宋瑞看到這一幕,臉更黑了,紅墨字那可是官員辦公才能用的朱批!
一個衙役,敢用朱批,這可是逾矩的大罪!
還有,百姓進縣衙圍觀審案,是壓根不需要交錢的!
這是為了體現朝廷官員辦案公平公正,經得起考驗。
一但交錢,在百姓眼裡性質可就變了。
收錢才能進縣衙,這把縣衙當成什麼了?青樓酒肆嗎?
想到這裡,宋瑞再也忍不住了,喊道:“恁這差役真是膽大……”
陳勝壓了壓宋瑞的肩膀,低聲道:“宋老先生,來都來了,不想看看我們的青天大老爺是如何秉公執法的嗎?”
宋瑞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把嘴閉上了。
如陳勝所言,他還真想看看青天縣的縣官是怎麼辦案的。
“老頭兒,叫我乾什麼?”
衙役走了過來。
“沒什麼,大人,我們要兩個坐票,額,座位。”
陳勝從懷裡掏出來約莫一錢小碎銀笑道:“多得算孝敬您的。”
衙役眼前一亮,一把將碎銀揣進懷裡,“算你小子識相,一會兒給你安排個好位置!”
不多時,該交錢的都交了,被告人陳富祥父子和原告張彪終於可以進去縣衙了。
好在這還未到炎炎夏日,不然張彪兒子的屍體這會兒該招蒼蠅了。
縣衙的整體構造就是公堂加公堂前麵的大院子。
人從大院門口進,門兩旁角落用紅柵欄圍出來兩片觀眾席。
賣票的衙役還真沒食言,給陳勝和宋瑞安排了兩個連坐靠前的位置。
事實上坐票都是靠前的,後麵一堆站票人擠人,跟擠公交似的,這一差彆體現出來,給陳勝感覺這錢花得還挺值,就離譜。
公堂的四對紫檀木立柱上分彆寫著兩副楹聯。
前兩柱寫著“人重官非官重人”,“德勝才毋才勝德”。
後兩柱寫著“廉恥自守則常足”,“道德是樂乃無憂”。
有意思的是,公堂正上方掛著的匾,上麵寫的不是“明鏡高懸”或“正大光明”,而是“公正廉明”。
“公正廉明?好一個公正廉明啊!”
宋瑞氣得咬牙切齒。
光著衙門,少說也得大幾萬兩,你特麼一個縣令,每年朝廷撥的公款就那麼些,能讓你把衙門修得如此氣派?
彼其娘之,我特麼一個欽差大臣一年的俸祿,都買不起一根柱子!
“哈~”
縣令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睡眼,正了正有些敞太開的官服衣襟,拿起桌岸上的驚堂木輕輕一拍,懶洋洋道:“升堂~”
“威武……”
公堂兩排衙役手裡水火棍戳地,無氣無力地喊著。
那軟綿綿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昨兒個晚上集體逛青樓了呢。
還有水火棍戳地的聲音,一點也不整齊劃一,亂糟糟的,毫無公堂威嚴。
“直娘賊,直娘賊!”
宋瑞氣得直發抖。
這特麼都日上三竿了,這縣令還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還有那些腎虛衙役,他感覺自己上去都能一個打倆!
“宋老先生,冷靜,冷靜,戲還沒開始唱呢。”
陳勝按住宋瑞的肩膀。
不按不行,聽著語氣,感覺這老登下一秒就要衝上去給縣令一腳了。
“堂下何人,為何來我縣衙啊?”
縣令捋了捋上唇的八字胡,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大人,草民張彪,要告陳富祥的兒子陳大文殺我兒張小四,嗚嗚嗚……大人,您要為草民做主啊!”
張彪跪地叩首痛哭。
“大人,切莫聽他胡說,我兒子隻是和他兒子打了一架罷了!”
陳富祥連忙解釋道。
“可我兒子就是被你兒子打死了!”
張彪怒道。
“哼,什麼叫我兒子打死你兒子,有誰看見你兒張小四是被我兒打死的嗎?”
陳富祥冷哼道。
“是啊是啊,張小四要是被我打死了,他怎麼還能回家呢?”
陳大文反問道。
他眼裡帶著戲謔,老爹說了,就算是當場打死,都有辦法幫他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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